饒樂山決戰之後,善能和慧源被無暇顧及的阿平甩在了身後,成為營州軍的俘虜。當然,其“俘虜”的帽子很快就從頭上摘掉了。
在李誠中召見善能和慧源二人的過程中,兩位“上師”很惶恐的向他乞罪,自認的罪名當然是幫助契丹人“呼風喚雨”。這件事情契丹絕大部分首領和軍將都知曉,其中超過一半人此刻都被圈禁於饒樂山下新建的戰俘大營,所以瞞是瞞不住的。但乞罪的同時,他們也在極力辯解自己的冤屈和疑惑。
但李誠中並沒有責怪他們,他很是好笑的問兩人,莫非他們真的以為這場秋雨是他們祈來的?
對於李誠中的質疑,兩位“上師”自然感激涕零,他們使勁的哭訴自己壓根兒和這場雨沒有關係,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這場該死的秋雨怎麼會如此莫名其妙的降下來,為了證實自己的清白,他們舉出的證據就是,他們在整個過程中連法壇都沒有擺設。
被李誠中好言安撫之後,兩位“上師”又再次奉命回到了西遼澤,關於自己怎樣從亂軍中脫身,兩人很光棍的表示,營州軍自李都督以下,對他們都敬佩懷德,所以不敢有所冒犯。這樣的說法如果放在後世,十有八九會被契丹人立刻清理掉,但這個時代,卻很有說服力。
經曆過祈雨一事之後,兩位“上師”在契丹軍民心中早已成功的塑造出了高僧大德的形象,不僅痕德堇可汗親自出帳迎候,就連阿保機和阿平兩人都恭恭敬敬的拜服於法駕之前,誠惶誠恐的請求上師們能夠再顯宏大法力,拯救部眾於水火之中。
自覺腰杆子硬挺的兩位上師這次不願再發功了,他們宣稱,草原上升起了新的太陽,饒樂山上光芒萬丈,各族人民都要臣服於新領袖的領導之下,共同奔赴幸福的美好時光。總之就是天命不可違,大勢所趨,非人力可以挽回。
其實仗打到這個份上,無論是可汗痕德堇也好,各部首領和貴人也罷,就連帶兵的主將阿保機和阿平兩人,都知道自家已經沒什麼指望了。再加上這兩位上師關於天命的鼓動的宣傳,整個西遼澤都是人心惶惶,士氣低落到了極點。
如果按照草原上的規矩,這些契丹頭領們早就向李誠中投降了,因為在大夥兒的心中,無論哪一個漢人來統治草原,草原依舊是他們的,就像過去幾百年那樣,最多就是征調丁壯為征服者作戰,部眾和族民們接受的盤剝更加殘酷一些,或者再拉出幾個人來頂罪而已。
但現在就不好說了,因為有一個扶餘城橫亙其間。
扶餘城作為契丹人中全麵倒向營州的一方,這次也算作戰勝者之一,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們應當算作戰勝者仆從軍。有了扶餘城,營州都督便有了不同的選擇,他可以不需要戰敗者的效忠,甚至可以將戰敗者作為戰利品,獎勵給仆從。如果李都督真的做出這樣的選擇,那麼問題就非常嚴重了,而且目前看來,李都督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做出這樣選擇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草原上的內鬥比起與漢人之間的爭鬥來說,其殘酷性絕對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過車轅者斬”和“一體為奴”可不是說著玩的,那是實實在在的事。作為內鬥失敗的一方,整個部族都有可能隨時舉族消亡,能否活下來,完全就在戰勝者的指顧之間。
如此可怕的後果讓西遼澤內的契丹人已經近乎絕望,幾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動員了起來,兵刃不夠,他們就將短棍、牛角刀等凡是能夠給敵人帶來傷害的東西都隨身攜帶著,一切就等著被營州軍攻破防線的那一天。婦孺老弱則每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都要相互告別一次,她們隨時做好了準備,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橫死於亂軍中,或是成為別人的奴隸,就此和親人們永別。
這一個多月的圍困是在打打談談中度過的,穿梭於澤內澤外為雙方傳話的義務,被高僧善能和慧源義不容辭的承擔了起來。已經連續奔走了五六次了,始終沒有談攏。但因為兩位上師的不停揭底,西遼澤內契丹人的想法倒是全被泄露給了營州高層。
西遼澤內的契丹人願意歸順營州都督,但希望能夠自立,和扶餘城的契丹人分開,扶餘城的契丹親唐派們自然不會同意,他們希望將對方的部眾全部吃下去,一口都不剩,滑哥甚至連乙室部的可汗大位都想吞到肚子裏去。
但西遼澤的契丹人和扶餘城的親唐派恐怕都沒有搞清楚李誠中的真實想法,作為一個穿越者,李誠中頭上籠罩著濃厚的穿越者迷霧,對於契丹以及契丹人建立的後世大遼,他從骨子裏就帶有一份深深的畏懼感。在李誠中的內心裏,他其實一直在思考一件事情:怎麼將契丹人連皮帶骨吞下去,徹底為後來者免除丟失燕雲的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