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約聯軍中央騎陣中馳出一名軍將,身後一名護兵撐著“懷約聯軍第一騎兵營趙”的將旗緊跟在身後。兩軍相隔三四百步,那軍將卻沒有停在中線上,而是直接衝到趙元德麵前十餘步的地方,方才勒馬。
趙元德身旁十多名親衛都極為緊張,或是張弓、或是挺槍、或是拔刀,紛紛指向這名騎將。
趙元德喝止住身邊一眾親衛,示意他們退開,自己打馬上前,望著那杆將旗輕輕歎息了幾聲,神色複雜的對那騎將道:“十二郎,沒想到是你……沒想到,你現在也獨自領軍了……”
騎將正是趙家十二郎,趙元德的侄兒趙原平。
趙原平在馬上抱拳欠身,微微施禮:“大伯,兩軍陣前,孩兒甲胄在身,不能全禮了。”
趙元德歎道:“無妨。某觀十二郎麾下部曲,甲胄精良、身形健壯,似乎個個騎術了得,十二郎有此一軍,天下之大,哪裏都可去得了。河間趙氏,你與三郎可稱並駕齊驅,實在是某想不到的啊。”“三郎”就是趙霸,在趙元德看來,麾下能夠獨領如許強軍,趙原平與趙霸已經可以勢均力敵了,對此,趙元德也十分欣喜——無論如何,看樣子河間趙氏都有存續的依靠。
趙原平赧然道:“大伯謬讚……崔二的日子比某還要過得好一些,他如今掌管大軍後勤,是調撥軍輜的孔目官,比侄兒地位還要高上許多,侄兒整日隻知弄槍廝殺,李都督都說過,將來大軍之中,崔二比某重要得多……”
崔和出自趙元德夫人崔氏一族,是趙元德的妻侄,如今是虞侯司後勤處孔目,在後勤係統裏,地位隻在從事趙弘德之下。傳言中,李都督入住幽州之後,後勤處將很有可能從虞侯司中脫離,升格為後勤裝備司,作為趙弘德最欣賞的下屬,崔和的官階必將水漲船高。
聽了這話,趙元德好一陣恍惚,當年強行想要塞入營州軍中的那批趙氏子弟,屬於趙元德看不上眼的紈絝。放在自家霸都騎中,害怕他們禍害了這支精銳,送到別處,旁人又不願接受,趙元德便隻能硬塞給營州。比如眼前的這個趙原平,趙元德當年對他的評價是“莽撞且好勇鬥狠,無謀略”,對崔和的評價是“性子懦弱,於武事一途不盡心,好文筆刀紙,效賬房先生例”。可是沒想到的是,就這麼兩個人,如今卻混得風生水起,自家與營州決裂之時,召喚他們回家,竟然被兩人拒絕了。
“你二人過得尚好就可,將來趙氏也有個念想……趙氏與李都督為敵,必然會惹來大禍,隻望你二人能看在同族份上,令趙氏不至遭滅門之禍……你可向李都督獻上某家首級,懇求都督不要誅戮趙氏子弟……”趙元德慘然一笑。
“大伯說哪裏話?侄兒此來滄州,乃是奉了鍾指揮和解裏指揮的命令,他二位是李都督身邊最得信的心腹大將,他們答允侄兒,隻要趙氏願意歸降,必可保全族無虞!”趙原平急忙說道。
趙元德聞之動容:“哦?他二人真如此說?李都督願意放過趙氏?”
趙原平道:“確定無疑!他二人足可代李都督應允此事!”
“什麼條件?”
“一,盡獻滄州之地,不得有一兵一卒抵抗。”
“這是自然。”
“二,去‘節度留後’,趙氏回遷幽州。”
“應當的。”
“三,去霸都騎軍製,今後盧龍軍中,不可再蓄私兵。”
“不可再蓄私兵?這……”趙元德有些不甘:“將來麵對王氏、李氏、高氏各族,河間趙氏如何自保?”
“今後各族均無私兵,天下隻有盧龍軍!”趙原平斬釘截鐵的道。
趙元德立刻向趙原平身後的千騎精銳看過去:“這些兵……”
趙原平一指身後:“這些兵也不是孩兒的部曲,他們來自契丹烏隗部,如今編製為懷約聯軍第一騎兵營,上一任指揮是解裏,他如今是懷約聯軍副都指揮,孩兒是才補的缺。之前孩兒做過營州軍中營隊副、懷約聯軍暫編騎兵一營都頭、虞侯,因功才升為指揮的。在某旗下,尚有營教化、副指揮、虞侯及參軍、押衙、經曆等各級軍官……孩兒將來立了功,也許還會調往他處,或是總部三司,或是其餘各廂……”
趙原平一解釋,趙元德立刻便明白了,整個營州體係根本沒有私軍,軍官是任意調動而來的,軍兵也不是自家征募的,說白了,就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如果非要說“私軍”,那麼整個營州體係的所有軍隊都是一支私軍——營州都督李誠中的私軍,除了他本人外,這些軍官士兵不向任何人效忠。
“軍權、事權一統?嗬嗬,李都督好手段啊……當年某家倒是小看了他……”趙元德感慨不已。
趙原平又將幽州城內各大豪門紛紛答允不再蓄養私兵,今後事營州都督李誠中為主的事情說了,再次勸道:“大伯,聽侄兒一句吧,咱們趙氏向李都督歸降,今後擁李都督為主,不僅咱們趙氏一脈能夠保全,大伯還能繼續安享太平,咱們這盧龍一鎮,也才能真正立足根本,與河東、宣武著藩爭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