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南北戰策(四)(1 / 2)

李嗣昭回歸本營,立刻召見自家大郎李繼儔、二郎李繼韜商議。李嗣昭有好幾個兒子,但成年的隻有這兩人,其中李繼儔跟隨他最久,很得軍心,如果不出所料,必是將來鄭王的繼承者。李繼韜從範陽返回後,李嗣昭分了一支軍馬讓他統領,不到半年便即成了模樣,頗有幾分強軍的氣概,故此李嗣昭這次也讓他隨軍出征。

隻不過李繼韜對攻打燕軍有些抵觸,這一點讓李嗣昭不喜,李嗣昭的想法是自家二郎還是太過年輕,仍需曆練,至少要讓他明白,諸侯爭霸是容不得婦人之仁才好。

父子三人相見,李嗣昭把和李嗣源商議的經過及雙方的分歧詳細說了說,末了道:“晉陽富庶,位守河東之央,乃立霸之基,孤實不願棄之。故此,孤欲與韓王再議,將儀州、沁州交予韓王,戰事之後,澤潞二州也由韓王所轄,以求晉陽,未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李繼儔和李繼韜都沒有說話,默然對視。片刻之後,李嗣昭又道:“但儀州、沁州偏僻之地,隻恐韓王不足,孤思來想去,欲以糧秣為器,迫韓王就範,你二人覺得可行否?”

李繼儔忽道:“伯父多疑,父王若以糧秣脅迫,恐生事端。”

李嗣源在老晉王李克用帳下義子中位列大太保,所以李繼儔和李繼韜一直稱呼其伯父。李嗣源的性子不像李嗣昭,是那種有事藏在心裏不說,考慮問題疑慮重重的人。河東三王分晉一事,除了李嗣源對河北防範心很重以外,也與他的性子有關。

當時梁王隨手扔過來幾個封王的詔書,意圖在這三個河東重將與李克用之間製造嫌隙,按理說梁王的這一手相當明顯,但效果卻極好。李克用召集李嗣源、李嗣昭和周德威回晉陽“述職”,正是因為李嗣源疑心太重,串聯李嗣昭和周德威拖延返回晉陽的時間,才最終使得李克用和三員重將的猜疑越來越甚。

故此李繼儔這麼一說,李嗣昭便覺有理,歎了口氣問:“依大郎之意,如之奈何?”

李繼儔想了想,咬牙道:“河東擁山川之險,自為一體,何曾有二主之說?父王,莫如趁其不備……”

李嗣昭一驚,盯著李繼儔道:“何至於此?三王分晉,卻仍屬河東一脈,不思齊心抗敵,卻自家相鬥,將來如何立足?再者,晉王昨日兵敗身亡,如今隻存孤與韓王,更是同心之時,豈可自相殺伐?”

李繼儔道:“父王心存河東,奈何伯父無有此念。力倡攻燕者是伯父,小敗之後畏懼不前者是伯父,瞞著眾人出兵偷襲者是伯父,兵敗後又染指晉陽者還是伯父……卻未知將來竊據河東者乃伯父焉?”

這話字字誅心,讓李嗣昭腦門子撲撲跳個不停。李嗣昭思索良久,終於心動,猶豫道:“隻怕不好相與……”

李繼儔笑道:“此事容易,隻需今夜動手,以快打慢,以有備而趁不備。滅此朝食、收其殘軍,河東一夜克定!待明日,大軍撤向武鄉,據武鄉之咽喉,坐視梁燕決戰,進可占取潞州、退可穩保晉陽,從此以後,河東姓鄭矣!”

李嗣昭看著侃侃而談的李繼儔,心中寬慰,暗道吾輩有後了。他又看向旁邊始終沉默的李繼韜問:“二郎意下如何?”

李繼韜心不在焉,啊了一聲,又哦著點點頭、繼而搖了搖頭,看得李嗣昭暗暗恚怒。李嗣昭也不理李繼韜,當下與李繼儔密議一番。

黎明時分,鄭軍向隻有一道山梁之隔的韓軍大營悄悄摸了過去,到了寨邊,大軍發一聲喊,齊齊湧入,卻不想是座空營,隻幾十個老卒在其中酣睡。

李嗣昭大驚,以為中計,連忙揮軍退出韓營。等退了出來,卻發現是虛驚一場,並沒有遭到什麼埋伏。李嗣昭提問被俘的韓軍老卒,卻得知李嗣源早已在頭半夜率軍退向武鄉了。

這一下子當真是將李嗣昭氣得肺都炸了。

“父王,老匹夫這是要去搶晉陽啊!此賊竟敢置大敵於不顧,反而要掏了咱們後路,當真是無恥小人!父王,咱們決不能坐視了,否則基業難保!”李繼儔憤憤道,說這話時,他卻忘了自家的所作所為比李嗣源來得更狠。

“不錯,傳令全軍,立刻打點行裝,夜間便即撤軍!……不,午時便走!邈吉列,孤與你誓不兩立!”李嗣昭恨恨道。

鄭軍匆匆忙忙離開了石峪大營,為了趕時間,隻是攜帶了簡便的行裝和糧秣,其餘物資全數遺棄。李嗣昭本來還想留一支後軍阻擊燕軍,但當此之際,哪個軍頭甘心留下來?問了數遍,個個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