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

亞絲娜突然叫住準備往教會走去的桐人他們。

「嗯?怎麼了?」

「啊、沒什麼……那個……如果我們在這裏找到了結衣的監護人,就要把……結衣留在這裏對吧……?」

「…………」

桐人那望著亞絲娜的黑色眼睛彷佛因愛憐而變得柔和。他靠了過去,用自己的雙手輕輕將亞絲娜連同睡著的結衣一起抱入懷中。

「我也一樣不想跟她分開。該怎麼說呢……有了結衣的存在,讓森林中的家變得跟真正的家一樣……我是這麼覺得……但是,這絕不是再也見不到麵了。等結衣恢複記憶,一定會再來找我們的。」

「隻要懷著這樣的心,去努力的話,一定可以實現的喲,亞絲娜桑。」

托奧弗單手叉腰,然後往涅普頓空空如也的嘴裏又塞進一顆蘋果。

「嗯……說的也是。」

稍微點了點頭,亞絲娜將臉頰貼近懷中的結衣,下定決心邁開腳步。

麵前的這棟教會建築物以街道區的規模來看算小。兩層樓高,作為象征的尖塔也隻有一個。原本起始之城鎮就有複數的教會存在,在轉移門廣場附近的那間有像豪宅一樣的大小。

亞絲娜走到正門的兩麵巨大門扉前,用右手推開了其中一道門。因為是公共設施,自然不可能上鎖。內部有些陰暗,隻有裝飾在正麵祭壇上的蠟燭火焰微微照亮了石板地。乍看完全沒有任何人在。

【總覺得,有點詭異啊這個地方。】

咽了口唾沫,托奧弗隻是往裏麵瞧瞧,並沒有湊上去。

亞絲娜將上半身探進入口,出聲呼喚:

「請問有沒有人在?」

聲音拖著回音的效果聲消逝,但還是沒有任何人出現。

「大家都不在嗎……?」

歪著頭納悶,就聽見桐人壓低了聲音否定:

「不,有人。三個人在右邊的房間,左邊則有四人……還有幾個人在二樓。」

「我補充一下,除了一個成年女性正在靠近以外,其餘的基本都是比結衣稍大一些的孩子。」

不斷撓著後背,少年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

「……能靠搜敵技能知道在牆壁另一邊的人數?而且,托奧弗君你是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的?」

「是末翼告訴我的喲,如果隻是靠本能大致感應我其實也隻能做到桐人那樣的程度罷了。」

「那已經很厲害了喲!這個的熟練度可是得練到980的。不過用起來很方便,亞絲娜也提升一下吧。雖然不能像是托奧弗君一樣直接用本能感知。不過,涅普頓桑也可以做到麼?」

「我的話不行了啦,那個可是托奧弗自己的天賦啊,學不來的來啦。不過,比起戰鬥直覺的話可我不會輸喲!因為我可是主人公嘛!」涅普頓露出可愛的表情衝著托奧弗做鬼臉。

「這樣啊~可是那個修練方法無聊到會讓人發瘋的我可不要……話說,他們為什麼要躲起來呢……」

亞絲娜放輕腳步踏進教會內部。雖然周圍全被一片寂靜包圍,但感覺得到有人潛藏在裏麵的氣息。

「恐怕,是因為剛才那個人所說的軍隊的緣故吧。」

托奧弗的想法也得到了桐人和亞絲娜的認同。

「呃,不好意思,我們是來找人的!」

稍微提高了音量再次出聲呼喚,接著——右手邊的門扉稍稍開啟,從裏麵傳來微弱的女性聲音:

「……你們不是的人嗎?」

【果然……】

三個人的內心同時確立了這個想法。亞絲娜臉色趕緊變了變以防止讓對方繼續產生懷疑。

「不是的,我們是從上層過來的。」

不過表情並不需要,因為亞絲娜跟桐人完全沒有裝備劍或戰鬥用的防具,而軍隊所屬的玩家要時常配戴做為製服的重武裝,所以光靠外表應該就能判斷他們與軍隊沒有關係。

不久,房門打了開來,一名女性玩家戰戰兢兢地現身。

深藍色的短發、戴著黑框的大眼鏡,眼鏡下那藏著膽怯的深綠色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身穿樸實的深藍色素麵洋裝,手上拿著收在鞘裏的小型短劍。

「真的……不是軍隊的征稅大隊……?」

亞絲娜為了讓女性安心,露出微笑並點了點頭。

【好吧實際上表情還是需要的嘛……雖說有戒心的確不是什麼壞事。】

倚在門框上,托奧弗一邊想著一邊給身邊的涅普頓塞蘋果。

「是的,我們今天是為了找人才從上層下來這裏,跟軍隊一點關係都沒有。」

就在這時——

「從上層來的?這麼說你們是真正的劍士囉?」

伴隨屬於少年的尖銳叫聲,女性身後的門大大地敞開,幾個人影從裏麵亂哄哄地跑了出來。接著,祭壇左側的門也跟著打開,同樣跑出數個人影。

在吃驚的亞絲娜與桐人不發一語的注視下,於戴著眼鏡的女性兩側排成兩大排的,是每個都能稱為少年或少女的年幼玩家們。年齡大概在十二到十四歲中間。大家全都很感興趣地來回觀察亞絲娜與桐人,至於後麵的托奧弗和涅普頓,則是被完全無視。

「真是的,我不是叫你們躲在房間裏麵嗎!」

連忙要孩子們回房的女性看來大約二十歲左右。然而,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聽從她的命令。

不過,最先衝出房間,有著一頭如刺婿般紅色短發的少年立刻失望地叫著:

「什麼嘛,怎麼連把劍都沒拿啊。我說啊,你是從上層來的吧?難道沒有任何武器嗎?」

這後半段是對著桐人說的。

「典型的以貌取人啊這群小鬼……」托奧弗憐憫地看著桐人,對於這些孩子的行為,實在有些反感。不過,這群孩子再熊,應該也沒有皮歇爾那孩子熊吧。

下意識地撫摸自己的後背,之前差點被她的打招呼頭縋撞成重度殘廢,現在想起來,嘶……後腰一陣生疼。

「啊、不,也不是沒有……」

驚訝的桐人這麼回答,孩子們的表情再度亮了起來,各自鼓噪著說「讓我看、讓我看」。

「你們怎麼可以對初次見麵的人用這麼失禮的口氣說話呢;真的很抱歉,因為平常完全不會有客人造訪……」

看見戴著眼鏡的女性仿佛因惶恐而低下頭,亞絲娜慌忙說道:

「不,沒有關係——桐人,我記得還有幾個一直放在道具欄裏的東西,就讓他們看吧?」

「嗯、嗯。」

同意亞絲娜的提議,桐人打開窗口動起手指。不久,一旁的長桌上方就堆積了十來個對象化的武器道具。這是在最近的冒險中得到的怪物掉落道具,因為沒空販賣所以就這樣放置著。

桐人將兩人裝備以外的所有道具取出並關上了窗口後,孩子們便歡聲雷動地圍了上去。一個接著一個拿起劍或戰錘,不斷發出「好重!」「好帥喔!」等歡呼。這雖然是讓過度保護的家長看到肯定會昏過去的景象,但隻要在街道區內,不管怎麼使用武器都不可能受到傷害。

「欸~要不我也把我的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反正我平時也用不上。」

「別別別,你就算把日常用品拿出來都別拿那些東西……」

亞絲娜和桐人立刻阻止托奧弗將那些東西拿出來的行動。

之前雖然是出於謹慎才問了托奧弗不攜帶武器的原因,可是自從知道他是個習慣用拳頭來戰鬥的格鬥派後,也明白了他會把那些看起來就非常犯規的暴力器具放在涅普頓那裏的緣故。可是那些武器裏,居然連斷頭台都有……

這個拿出來會教壞小孩子的吧!!話說回來為什麼要對一根翅膀做這麼多準備???

由於桐人他們倆苦苦哀求,托奧弗終於打消了拿出那些刑具來展示的念頭。

「——真的……很不好意思……」

戴著眼鏡的女性,彷佛很傷腦筋地搖著頭,但仍因孩子們高興的樣子而浮現出微笑並如此說道。

「……啊,這邊請。我這就去泡茶……」

被帶到禮拜堂右側小房間的亞絲娜與桐人,在喝了一口熱茶後,才總算鬆了口氣。後麵的涅普頓興致勃勃地四處觀望,托奧弗跟在她後麵防止這姑娘做出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你們……是來這裏找人的……?」

戴眼鏡的女性玩家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微微歪著頭問道。「啊,是的。啊……我是亞絲娜,他是桐人。那邊的兩位是涅普頓和托奧弗,是我們的好友。」

「啊!真是不好意思,還沒有自我介紹。我是紗夏。」

「我們才是不好意思,沒能好好的和您自我介紹。」

按著涅普頓的頭強行讓這位神經脫線的女神回過頭和人家好好打招呼,托奧弗額頭鼓著青筋又得保持著一臉歉意。

互相點頭示意後,話題回到了亞絲娜懷裏的少女身上。

「這孩子是結衣。」

撫摸著仍在膝上沉睡的結衣頭發,亞絲娜繼續說著:

「這孩子在第二十二層的森林中迷了路,似乎還……失去了記憶……」

「是嗎……」

名為紗夏的女性瞪大了那對在眼鏡後方的深綠色大眼。

「她的裝備除了衣服以外什麼都沒有,我們覺得她應該不是在上層生活……想說是不是可以在起始之城鎮找到她的監護人……或是認識她的人,之後聽說這個教會聚集了許多小孩一同生活……」

「原來如此……」

紗夏用雙手握住杯子,視線落在桌子上。

「……如今住在這個教會的,從小學生到國中生左右的孩子總共約二十人。而這應該是這個城鎮所有的年幼玩家了。在這個遊戲剛開始時……」

雖然音量微弱,但紗夏以清晰的語調開始娓娓道來:

「那年紀的孩子幾乎都因為過於恐慌而多少出現精神上的問題。當然還是有孩子適應了遊戲而離開城鎮,不過那應該是例外。」

這是當時國中三年級的亞絲娜也體會過的事情。躲在旅館房間裏的那段時間,確實將精神逼到近乎崩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