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那張早就癟進去的臉龐上,混濁的雙眼慢慢地睜開。
進入眼簾的是,房間裏嵌在細板材的牆壁上的白色電子板。軟軟的床,棉被,床墊,還有手腕上的注射器。
這就是他——桐穀和人,在現實世界中所處的房間。
坐起上半身,環視四周。這個是有六個榻榻米大小,地板用很少見的天然木鋪成。家具就隻有一台電腦硬盤和路由器,以及現在他所坐著的這個床鋪,總共三樣。
在立式路由器的中間,擺放著一副古色古香的頭盔。
這頭盔的名字是“NERvGear”,是把桐穀和人捆在假象世界兩年的全睡眠型VR界麵。經過長時間的苦戰,也終於從這個機器中解放了。他才能像現在這樣看到,感覺到,觸碰到現實世界。是的,我已經回來了。
但是,和自己一起揮劍,並心意相通的她卻......。
胸口一陣疼痛,將目光離開NERvGear,站了起來。照了照床的另一頭牆壁上掛著的鏡子。整合在牆壁上的EL電子板,顯示出了現在的日期以及時間。
二〇二五年一月十九日,星期日。午前七點十五分。
回到現實世界已經兩個月了,現在還是沒有習慣自己的形態。雖然以前作為劍士存在的桐人,和現在的桐穀和人容貌基本上一樣,但消瘦的體重沒有完全恢複,T恤下的骨骼也十分的脆弱。
忽然注意到了鏡中的自己的臉頰上的淚珠,並用右手拭去。
「我,完全變成一個愛哭鬼了啊....,亞絲娜。」
低聲嘟囔著,來到了房屋南側大大的窗戶處。雙手將窗簾拉開,冬日的朝陽發出的眩目陽光,給房間染上了一層淡黃色。
【等著我,大家,一定會把你們都救出來的。】
————ALO篇開始————
在洗過澡後,桐人換了一身衣服,騎著一個月前新買的山地車出了家門。朝著正南方向慢慢駛去。目的地是前方十五公裏的街道,雖說用自行車往返多少有些距離,但對於正在恢複期的桐人來說,這些負擔剛剛好。
接下來的目地就是琦玉縣所澤市——建在郊外的最新型的綜合醫院。在最上層的病房內,亞絲娜正靜靜地躺在那裏。
兩個月前,在SAO的“浮遊城艾恩葛朗特”的第七十五層,打敗了最終BOSS“神聖劍”希茲克利夫,並且和托奧弗他們一起擊敗了真正的危險,世界維序者“惡墮的海之巨人”歐西努斯,完成了這個死亡遊戲。之後就在病房中醒來,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
但是,她——桐人的攻略搭檔,也是桐人最喜歡的人,“閃光”細劍使亞絲娜卻沒有一同回來。和被困在隔了一個次元的托奧弗二人不同,作為這個世界的人,應該是不會被鎖定在那個世界裏的。
打探到亞絲娜的消息也沒有費多少工夫。桐穀和人在東京的醫院醒來後,迷茫的在病房內尋找著,隨後就被護士發現後帶了回去,數十分鍾後,一個身著西裝的男子來到了他這裏。他自稱是“總務省SAO事件對策本部”派來的人。
這個名頭不小組織是在SAO時間頻發之後立馬組建而成的,但在這兩年間卻沒有一點辦法。不如說是沒辦法下手。如果擅自將服務器,也是就該事件的主謀者也是程序員茅場晶彥的程序解除的話,一萬人的大腦都會因此而被破壞掉的。這個責任誰也擔當不起。
之後他們重整旗鼓,開始調查其醫院裏被害者的情況起來——光是這一點也是一份很大的工作——光就是查看服務器裏玩家的資料。
即使如此,他們還是查探到了桐人的等級以及存在坐標,並且知道了他是“攻略組”中處於上位的玩家似的。也即是去年的十一月,被囚困在SAO裏的玩家突然醒來的那一刻,這些人便衝到桐人的病房想要了解究竟發生了。
向著麵前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公務員提出條件,桐人把自己了解的一切盡可能的說出。但相對的他也必須提供桐穀和人想要知道的事情。
桐穀和人想要知道的,當然就是亞絲娜在哪裏。數分鍾的電話交談後,那個眼鏡男,用豪不遮掩的困惑表情對少年說:
「結成明日奈小姐,也被收容在這個所澤醫療機構裏。但,她還沒有醒來......不僅是她,全國大概三百人左右都沒有醒來似的。」
這個情況當時出現後,大家一開始都認為是服務器出現了延遲現象。但,幾小時過後,幾天過後,亞絲娜在內的三百人仍然沒有蘇醒過來。
行蹤不明的茅場晶彥的陰謀仍在繼續,這在世間引發了極大的騷亂。但對此桐穀和人卻不這麼認為。在浮遊城艾恩葛朗特崩壞,世界被夕陽色所籠罩的背景下,可以感覺但他的視線十分的清澈。
那個男人確實是這麼說過。會將所有活著的玩家全部解放。而且那時的茅場也沒有撒謊的必要。他一定是自己將那個世界全部消去了的,這點桐人深信不疑。
但卻發生了這種意料之外的事故,或者說是別的什麼意誌,侵入了這個完全初始化的SAO主服務器,並繼續操作著。而亞絲娜的NERvGear也是這樣,和她的魂魄一起被束縛在了裏麵。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桐人一點也不清楚。如果,如果可以再一次回到那個世界的話——。
被直葉知道這件事的話或許她會很氣憤吧。和自己沒多少血緣關係的妹妹桐穀直葉,也曾一直是桐人心中無比痛苦的一部分。
桐人曾經留下一封信後,來到自己房間,戴上NERvGear啟動,並開始下載SAO客戶端。但隨後出現在他麵前的卻是“服務器無法連接”這樣一句冰冷的提示。
但是,卻意外的能夠連接上托奧弗所強製停止下來的空間內部。多虧棱長接近四米的立方體,這裏還勉強能夠容下桐人進來。托奧弗也曾多次和桐人訴苦。同時也確認了,最初買的那些蘋果,已經所剩無幾了。
在恢複訓練完成後,桐人已經能夠自由的行動。從那開始直到現在,他總是定期地去亞絲娜的病房探望她。
這是一段很痛苦的時光。就如同極其重要的東西被他人蠻不講理地奪取造成的傷痛一樣,比起肉體上的傷害,內心的傷害要更加深。但是,對於現在的桐穀和人而言,什麼都做不到。像個小孩一樣,什麼能力都沒有。
當前,還是快些將托奧弗他們救出來會好一些。
在桐人昏睡的這兩年中,電腦的構造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古老好用的HDD(回轉型記憶裝置)硬盤早已經消失蹤影,高新的SSD(固體型記憶裝置)技術趕超了它。好在對於NERvGear的記憶體的數據仍然有保留,所以桐人還是能夠打得開記憶體內保留的多餘數據。
而這些數據,也正是末翼著重點名的內容。
「也就是所謂的魔法陣嗎?雖然不是屬於遊戲,可是在這個世界能夠形的通麼?」
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打開了圖片,桐人仔細觀察著末翼所儲存在記憶體裏的魔法陣形狀。環環套入的三個園,被黑與白的方塊組成的二十四芒星,以及將它罩住,幾乎占據了整個法陣中心的白色六芒星。除了空無一物的中心的圓,外圍的兩個圈內,沿著邊緣寫滿了令人眼花繚亂怪異的文字。
魔法,在網絡遊戲和漫畫小說裏的確很常見。不過,這可是殘酷的現實喲。換在平時,若是有別人向桐穀和人提起這些,他也一定會像其他普通人一樣,下意識的把這當成普通的中二病吧。
可是很不巧,才剛剛脫離SAO世界沒多久,可是桐人依舊要正視自己所碰到的一切不同尋常的事情。
【這個要是被小直看到了,絕對會被嘲笑的吧。】
並沒有再將目光集中在法陣上,桐人開始一點一點的將末翼所給的咒文,從日文的狀態,借助翻譯軟件翻譯成英文,然後再按照特殊的要求修改咒文的段落。
「嗚哇,這個看起來就好難啊。我的英文成績可沒有那麼優秀啊。讀的絕對不能被人聽見啊,否則一定會被人誤會成中二病吧。」
桐穀和人苦笑了一下,然後努力朗讀著咒文。壓根沒有接觸過這種奇幻的事物,語法還有讀的過程都顯得很生硬。
【這個要熟悉起來可不容易啊……】
但是,現在能夠拯救大家的,把亞絲娜和結衣她們救回來的,隻有我啊……
這樣想著,桐人一咬牙,繼續逼迫自己將那些幹澀的咒文讀熟。
咒文並不是由桐人發動的,這一段咒文的作用,僅僅是能夠在法陣描繪完成後和托奧弗他們建立類似於通信連接的關係,因為桐人本身隻是個普通人,是沒有發動魔法的基礎的。因此,這段咒文是為了讓末翼可以掃描到桐穀和人所處的位置的波長,然後進行穿越點的聯係。
說白了就是桐穀和人利用托奧弗他們製作的對講機和末翼用的智能機通話,然後智能機分析出對講機的信號和對講機保持一致甚至連人家的GPS位置都確定了,最後通過一幅畫托奧弗就能從智能機的位置飛到對講機的位置。簡單說就是跨國通信還能靠著電話瞬間移動。
不過,這台對講機,可不是那麼好用的。
每念到某個音節,就會下意識的出現卡殼的現象,為了能夠防止忽然忘記某個段落,桐穀和人逼迫自己無時不刻都要背誦一些,甚至在身體的康複練習中也不忘練習口語。在經過三天的苦練,他甚至已經能夠把咒文的一大半轉變為身體記憶了。
但是這三天,也不是一帆風順,有件事情,讓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一直耿耿於懷。
那個叫做須鄉的混蛋……
當時,在亞絲娜的病房。他麵對著桐人,感覺很無聊似的笑著說。
「就是我和明日奈結婚的那件事。」桐人根本一句話也說不出。這個男人究竟說什麼啊。須鄉的那番話,就像極寒的冷氣一樣包裹住他的身體。沉默了數秒後,終於吐出了這樣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