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醒的噩夢(3 / 3)

“怎麼樣,要不要來點。”

荊棘男爵揮揮手表示拒絕。

財務主管就毫不客氣地給自己倒上一杯,再依此用水果,撕碎的魚鳥,切成片的蒸肉把麵前的盆子裏裝的滿滿的,準備完畢後,一口悶了杯中酒,再倒上一杯,才開始大快朵頤。對麵的布索尼就看著自己用餐,使他有些不適,而且,這位終日戴著全罩式麵具的人是怎樣用餐的,這個疑問開始沾滿自己的大腦。拉貝卡聽過一些傳聞,有人說布索尼是瓦尼爾的秘密間諜,不能被看見麵容,也有人說他因為麵容極其醜陋,所以不願意在人前顯露真容,這位忽然出現的新貴身上有太多謎團和傳聞,可從未得到過任何確切的答案。拉貝卡又悶了一口酒,饑餓地他認為對待食物應當像對待財務報表那般全神貫注,不再去揣測工作之外的事情了。

繈褓中的嬰兒還沒睡著,其實已經相當困乏,努力撐開眼皮,睜著惺忪的小眼四處張望,他在努力尋找,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沒有她在整個世界都變得沒有安全感,即便在這熟悉的搖籃中,外麵依然蓋著潔白的帷帳。睡意不斷襲來,帷帳阻擋下的世界變得愈發模糊,牆壁上的畫像,床頭櫃上的油燈,甚至掛在搖籃上的小布偶,都仿佛滴入清水的顏料,輪廓四散化開。

終於有腳步聲走近,那位可愛的女士回來了!嬰兒興奮地搖著手,努力發出一兩聲帶著奶氣的笑聲,去引起對方的注意。女士走近搖籃,撩開賬簾,用手指背麵輕輕撫這嬰兒的臉龐,孩子再一次笑了。

女性似乎有事,並沒有停留太久,轉身走到櫃子邊,從中不斷取出物品,整齊地壘放進桌上的一隻箱子裏。

女士十分小心,窸窣的腳步,輕柔地擺放,所發出的聲音一點也不吵鬧,反而聽起來十分舒服。持續地聲響讓嬰兒倍感安心,他知道那位可愛的人就在附近,他再一次四周張望,壁畫中的人像,油燈溫和的火光,視線最後落到那觸手可及的小布偶,它似乎也在看著自己。嬰兒確認到這熟悉的環境都沒有變,方才安慰地閉上眼睛,任剛才的畫麵在腦中循環,一直陪他進入甜美的夢中。

卓庫洛被焦灼地痛楚刺激地醒來,他有些迷茫,不知為何剛才的夢境是如此清晰,帶給他無限的安逸感,但眼前的處境又使他跌入殘酷的現實中。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夜晚,也不清楚自己在這裏多久了,在這個密閉的底下囚籠,仿佛一切都是與世界隔絕般的無助。從第一次到現在,他已經被鞭撻了四次,從感覺上估算,至少過去了兩天,也可能是四天,青年迷糊了,在這種刑具的折磨下,很少有人能挨過三次,即便身體再強壯,也會因為大麵積傷口造成的失血過多而死亡。唐西貓低下頭,自己的上衣早就被剝下,身體上滿是鮮血凝固後與毛發黏連在一起後形成的痂。

這裏有些不對勁,即便無法仔細檢查傷口,他也發覺了,傷口被治療了,他不禁苦笑,花如此大的心血來折磨一個人,真是有些受寵若驚。他動了動手腕、腳踝,運動機能尚未被破壞,可目前這樣的情況,也是無計可施。

開門聲又想起,那位麵無表情的獄卒例行公事一般地走了進來,沒有表情,沒有言語,儼然一台精密調試過的施暴機器,準確地完成著他的任務,毫無多餘的動作,沒有例外,他手中依然提著仙人手。

“見鬼!”卓庫洛心裏咒罵,他並非不想罵出口,隻是似乎多天未進水,手頭都變得麻木,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隻吐出類似驚恐的出氣聲,這聲音就好比重壓下的朽木發出的呻吟,無力而悲慘。

顯然,獄卒並無憐憫之心,他不緊也不慢,按部就班地做完準備工作,走上前來就是一鞭,然後接著一鞭,眼中沒有施虐的喜悅,也沒有敵對的恨意,僅僅是對工作不折不扣地履行。

血液從新痂內再次流出,一同出來的還有慘叫,因為劇痛而不住顫動地身軀扯地鐵鏈刺啦作響。很快,痂幾乎全部脫落,新傷口和老傷口連成一片,汗水衝開血液,將皮開肉綻的駭人場麵展露出來,血液又淹沒汗水,把身體包裹在猩紅之中,這個過程不斷反複。終於,那血肉模糊的人形不再顫抖,哀嚎也漸漸沒了聲響,可憐的人又昏了過去。

寒冷和刺痛將他的意誌強行拉了回來,唐西貓青年被一盆冷水澆醒,一同被喚醒的還有攀附在傷口上的刺痛。

“咳!咳……”卓庫洛發出的聲音一半是痛苦,一半是憤怒。

“兩天沒見了,卓庫洛先生。”

說話者正是瓦尼爾伯爵,見到囚犯已醒,拎著水桶的獄卒退出了牢房。

“因為太多公事處理,所以現在才來,讓你受苦了啊。”

卓庫洛苦笑著搖搖頭,“你不是準備讓我死在這裏嗎?”

“怎麼會呢,火燒雲有帝國最好的牧師,哪怕你真死了,都隻是暫時的。我們言歸正傳,你想好了嗎?是否同意自願地為我所用?”

米托卡蘭忽然瞪著對方,“也許之前我還有過動搖,不過現在,我更不能答應你。”

“為什麼呢?”

“不為什麼!就是單純地討厭你,討厭火燒雲這個組織!你把我困在這裏折磨我,隻是為了讓我投靠你,我告訴你吧,絕無可能!”

“既然你這麼決絕,那麼我隻要用第二種方法了,不過在前之前,我可以讓你來檢驗一下自己的意誌。”

說完,伯爵開始念咒,張開的手掌中泛出綠色熒光,輕輕一托,撒到囚犯身上。

“這個法術叫幻痛術,可以欺騙你的肉體,延緩身體所受傷害的爆發時間,布索尼的荊棘之劍上也附有這個魔法,你應該有所體驗,現在,你可以重溫一下。”

說完,加密忒瑪斯抽出自己的佩劍,舉起與地麵持平,對準卓庫洛胸腹中間刺了進去。這一劍避開了所有重要的髒器,可帶來的痛感是是實實在在的。後者緊緊咬住牙關,身體不停地彈跳,豆大的汗水不斷淌下,那是痛苦的痙攣,也是無助地掙紮,但每動一下,隻會帶來更大的痛苦。

瓦尼爾伯爵眼神頗為欣慰,表情卻仍是木質一般沒有聲色,抽出了佩劍。“很痛嗎,不過你可沒那麼快死,要等到幻痛術失效你的傷口才會破開,在這期間,你若是回心轉意,都可以讓獄卒找我。不過記住,你的時間並不多,不然下一次我來的時候,就要將你靈魂的火種都掐滅。”

額頭青筋暴起的卓庫洛突然張口大吼,仿佛是用盡了生命的氣力:“加密忒瑪斯!你記住,千萬不要讓我活著出去,千萬要弄死我,不然我遲早會再來找你!把我所受的痛苦全部返還到你身上!”

伯爵沒有理會,取出手巾把佩劍擦幹淨後,轉身離開房間。

卓庫洛想要集中精力,可實在是做不到,因為劇烈地痛苦已經形成一股洪流,將他大腦內的一切摧毀殆盡。唯獨有一股斷斷續續的聲音,在洪水般的亂流中鎮壓著混亂。

“快點投降吧,你就要死了!”

“絕不!”

“雖然著致命的痛苦在我看來如甘醴,可你真打算死在這裏?見鬼!你那最後的嚎叫是什麼?敗者的狂吠嗎?”

米托卡蘭不再回應,他能感覺到刀傷越來越灼熱,那時法術即將失效的前兆,對死亡的恐懼侵蝕著自己的意識,而固執的意誌還在抵抗。

“這樣下去真的要死了!我必須做點什麼!”

終於,鮮血從傷口噴湧而出,力量、溫度、意識隨之一同消散,囚犯張大嘴,雙目已經失去焦點,也不知是在吐氣還是吸氣,然後垂下了頭,再沒有任何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