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翻過埡口,停住,上人。雷帥見那輛客車還停在前麵未走。身邊有人喊:
“雷帥,跑安東?”
雷帥才看見是秦雪娃站在車門邊。
“哦,雪娃,你行呃!”
“我老子指點的。他說爬這段雨路,要先往岩壁衝駛一段,再殺個回馬槍。再說,跑得多了,熟了。剛才,我停在後麵看你的車,不曉得是你在駕駛,你好久開的客車?”
“年前就開了。”雷帥此刻還真感謝秦雪娃,他停車等住是想來幫忙。
下行時,又遇險情。是段連接兩個山包的下行彎道。這段路又窄又陡,兩麵臨懸崖,路麵似抹過一層油,好滑。雨水一浸,又塌方一段。這段路早該保修,因是縣界,無人管。秦雪娃全神貫注駕駛,車速比人走還慢。終於駛過去,背心、額頭綴滿冷汗,他躍下車來,見雷帥的車也緩緩下行,迎上去。
雷帥也謹慎駕駛。秦雪娃那車上不少乘客都下來看,詛咒雨天,罵養路段的人。人們都懸著顆心,那下行車的車輪稍一打偏便有車翻人亡之險,眼看要下完那段險道,人們鬆了口氣。“啊!”就在這時,有人驚呼。隻見客車前輪突然向左打滑,千鈞一發,悲劇就要發生。說時遲,那時快,隻見秦雪娃猛然從路邊衝去,向後車輪下撲,一雙穿牛皮鞋的腳露在外麵。幾個婦女乘客緊攥胸襟叫出聲來。人們看見後車輪朝秦雪娃壓去,車身一抖,停住了。人們的心往下沉,完了……頓時,許多乘客不顧一切奔上去。雷帥車上的乘客也都懸心地探出臉來,有的走下車來。
人們圍到雷帥駕駛的客車的後車輪前。
幾個乘客俯身去抱秦雪娃的雙腿,人們這時心中想的是快些救人。秦雪娃的雙腿死沉,人們的心發涼,老猴子的幺女子落了淚。這時候,秦雪娃的身子動了,動得很慢,像是怕車再往下滑。他從客車下退出身子,成了個泥人,望著跟前的乘客和哭兮兮的售票女子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
“沒事了,那石頭頂穩了。”
秦雪娃舒了口氣,話音發顫。看得出,他也夠緊張的。他一直注意著雷帥的車,發現險情後迅速抱了路邊一塊石頭墊到後車輪上。正好,雷帥也緊急刹了車。
雷帥車上的一些乘客為秦雪娃擦身上的泥土,老猴子的幺女子擰了毛巾來為他揩臉揩手。她那塊雪白的毛巾成了泥毛巾。雷帥不敢離開駕駛室,熱了兩眼,喊:
“雪娃,謝你了!”
有個中年男乘客拍了秦雪娃肩頭,說:“朋友,夠意思了。這些年,我不信實的事情今天看見了。我信了,行,你娃不一般的。”
兩輛車擦黑前駛入安東縣。
縣城四麵環山,當間一馬平川。給人以翻越窮山惡水來到世外桃園之感。許久不見了,又遇此險情,兩人同住車站旅店一個房間。雷帥真誠感謝,秦雪娃岔開話題。二人天南地北擺談。
看著電視晚間新聞,秦雪娃笑道:“今天坐我車的一個鄉幹部說,他們那兒致富是因為‘三論’。就是拍我肩頭那個中年男人。”
“他啥意思?”雷帥問。
“就是貓論、摸論、冒論。貓論是抓到耗子就是好貓,摸論是摸到石頭過河,少踩虛步子,冒論是要冒險大膽闖,有機會就不要猶豫,闖錯了大不過撞個鼻清臉腫頭破血流,格外又來。
“嗯,他這還說得有點兒道理……”
電視節目都完了,雷帥下床關了電視,問:“雪娃,我大姐和大姐夫在哪兒過的年三十?”
“你姐夫陪你姐加班搶修汽車掙大錢,一輛軍車和石油局的汽車相撞了。”
“魯隊長呢?”
“在姚老板娘那裏吃的團年飯。”
“你呢?”
“半道堵車,回去晚了,和隊上人和我老子在隊上吃餃子喝酒。”
“當真?”
“當真。哦,都好晚了,朱嵐又來喊,我就又過他們店子去陪魯隊長吃夜宵、吹殼子。”
“我們家年三十團年,熱鬧。除大姐和大姐夫外,都來齊了。我媽還請了你爺爺叫了羊洋來。”
“哦,雷媽真好。”
“還有,雪娃,你別不高興,魯圓圓也來了。”
“唔。”秦雪娃掏煙,劃了兩根火柴,引燃了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