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冷冷注視著靜淵,眼神裏深意莫測,在穿透他,又仿佛什麼也看不見,仿佛他並不在麵前。雪白的臉龐,漠然的墨瞳,微微抿起的紅唇,胸脯微微起伏,似在壓抑著,強迫她自己壓抑。
靜淵說完那句話,看到七七這樣的臉色,心中起了一絲說不出的怪異之感,隻好轉開臉去,避開了那雙漆黑的眼睛。
七七吸了一口氣,聞到庭院中飄來的花香,聽到耳邊親人的笑語,這世間有萬般美好,細數日子,想著將來她應該也還有那麼多美好的時光,側頭,看到靜淵搭在自己腿上的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五彩戒。她微微苦笑,原本以為那一份美好也將與他有關,孰料,期冀中的幸福美如曇花,亦敗如曇花,心已經全然陌路。
當抬起頭的那一刻,她臉上僅剩的一絲茫然已然不見,淡然,安靜,宛如止水。
“你曾說……”他聽到她的聲音,如風動碎玉般清冷,她說,“你曾說讓我最後再信你一次……”
靜淵心裏一跳,竟不敢轉頭。
“靜淵,我再也不信你了。”七七淡淡地道。
他猛然想要伸手抓住她的手,她卻倏地起身,快步走向她的兄長們。
心中宛如被一陣大力擊中,痛到麻木,痛到渾身發軟,她卻連頭都不回,隻留給他一個倔強的背影。
他怔怔地坐著,看著她笑盈盈地加入到她的親人之中。
小坤和寶寶從學校被接了過來吃午飯,被領到至慧跟前行禮,至慧高興極了,忙讓妻子將準備好的禮物送給兩個孩子,都是用彈片製作的光閃閃的銘牌,打得跟小娃娃掛脖子上的金鎖一樣精巧。
有幾日沒有見到父親了,寶寶興奮地跑到靜淵身旁,將小手放入他手中,笑道:“爹爹你來了!”
清脆柔軟的童音,像甘泉注入到心中,好歹紓解了幾分痛楚。靜淵給女兒摘下斜背在肩上的小書袋子,把至慧的禮物給她放好,將她輕輕摟住。
寶寶微笑環抱著他的脖子:“寶寶想爹爹了。”
靜淵的額頭輕輕蹭著女兒的額頭,竟輕籲了一口氣,目光變成琥珀色,深不見底,他微笑道:“乖寶,爹爹帶你洗手去,馬上就吃飯了。”
“好!”寶寶笑道,得意地瞟了一眼小坤,見他正極為煩悶地看著他母親和父親兩個人坐在一起膩歪地說著話,渾不把他當做一回事,寶寶朝小坤做了個鬼臉,驕傲地拉著父親的手,小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七七朝女兒看過來,寶寶朝母親笑著叫道:“媽媽,爹爹帶我去洗手,我馬上回來!”
其實她隻是想跟在座的大人們顯示一下父親有多疼愛自己,果然,她的好幾個舅媽都故意大聲笑道:“哎呀,寶寶,你好了不起哦!”
寶寶嘻嘻一笑,可是看到母親的笑容卻十分勉強,她覺得甚是奇怪,她雖然年紀小,但自幼跟在母親身邊,母親所有的神情她幾乎都懂,此刻母親的笑,並不是那種發自內心的高興的笑,她訝然地抬頭看父親,父親依然在笑著,那笑意……寶寶垂下了頭,默默被他牽著往廳外走去,傭人們早打了水放在外麵屋簷下,寶寶蹲下去洗著手,水涼涼的,多像父親的笑容。
她想了想,還是抬起頭小心地對父親道:“爹爹,你……。”
“怎麼了乖寶?”靜淵摸摸她的小腦袋。
“你不會再惹媽媽生氣了吧?”寶寶眨了眨大眼睛。
靜淵用毛巾給她擦了擦小手,澀然笑道:“爹爹這麼愛你媽媽,怎麼會惹她生氣。”
寶寶略放了點心,又道:“那假如媽媽惹爹爹生氣,爹爹不要怪媽媽,好不好?”
靜淵微怔,但見女兒眼中擔憂的神色,便點點頭:“那是自然。”
寶寶怯怯地笑了笑。
靜淵看著那雙和七七長得一模一樣的大眼睛:“乖寶想什麼時候回家?”
寶寶往大廳內看了看:“我要陪著媽媽。每天早上她給我梳頭,有時候梳著梳著她就不舒服,還吐了。媽媽說,是她肚子裏的小弟弟在長大,等過段時間就好了。我要等媽媽把身體養好,媽媽說在外婆家就是養身體。可外公外婆給了她好多好吃的東西,她都沒有吃多少。”寶寶臉紅紅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後還有好些被我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