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淵被一股無力感席卷,看著院子裏白晃晃的日頭,幽幽歎了口氣。
屋子裏那個倔強冷漠的女人,不論怎樣,他總是愛著她的,害怕失去她,會為她心疼,發怒,發狂。
等待吧。
如今隻能順著她的意,即便她要踐踏他的感情與尊嚴。等待吧,讓她好好為他生下這個孩子,讓他再慢慢地挽回那顆離他越來越遠的心,等她生下孩子……她可以不信他,但是她若要安寧,好,他會給她。
七七後來得知,靜淵確實知曉了自己在江津囤煤的事情。
鹽務局統計東西兩個鹽場運商的車船運量,羅飛的寶川號憑空減少了十餘艘鹽船,鹽送出清河之後,並不再返回清河,而是直接走往江津。靜淵得知後,心生疑竇,派人密密跟隨查看,終還是發現那些鹽船裏滿載著煤炭,並且接連不斷地運送。
在江津的數個倉庫中悄然打聽,靜淵的人看到了一直在香雪堂跑堂子的小武,而之前古掌櫃曾跟靜淵說起小武被七七派到成都去進繡坊所要的布匹和絲線。
千絲萬縷,靜淵微微一揣摩,登時了然於心。
靜淵知道這件事,也無非是個早晚問題,七七亦清楚不多久後,整個清河也都會知道。鹽務局即使不滿,江津隸屬重慶,和清河一點關係都沒有,鹽務局鞭長莫及,誰都拿她沒有辦法,自己與郭劍霜夫人關係緊密,劍霜雖然公私分明,但畢竟此事已被撇除到清河之外,再者鹽商本來就缺燃料,七七也不似要居奇倒貨,郭劍霜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之後,靜淵一連數日不再來孟家,即便是至慧回成都的那一天,他也隻是匆匆一趟,借口鹽場事多,打個照麵就走。偶爾他會去學校看一看寶寶,有時候會帶著她出去玩一玩,吃點東西,不過每次父女倆相聚之後,他亦不會忘記讓老許將寶寶送至孟家。
本身囤煤這件事就是瞞不過靜淵的,和他的爭執遲早就要發生,他多疑敏感,加上此事又和羅飛有關,七七慶幸自己回到了娘家,避開與丈夫正麵交鋒。他既然要冷戰,她卻巴不得有個清淨。
小桐倒是不停去打聽,看靜淵趁大奶奶不在晗園,有沒有回玉瀾堂住,是否有機會讓那邊的那個二奶奶得了勢去。不論她帶回什麼消息,七七隻是不聽。
小桐每次都很著急:“大奶奶,您就別再給東家冷臉色了,他那麼要強的一個人,最是喜歡被人哄的。”
又說:“東家雖然還在晗園住,您就不想想,會不會有一天,二奶奶也搬過去了?”
“別說了!”七七捂住耳朵,斜倒在床上。
小桐扭著手道:“大奶奶,我是為你著急啊!東家雖然愛發脾氣,可也是********掛在您身上的,小心被人鑽了空子去。”
鑽空子?
七七苦笑。在她心中,錦蓉是否存在,已經不再是她和靜淵之間的問題。她知道,靜淵自然也知道。
腹部已經微微隆起,她閉上眼睛把手放在小腹,深呼吸,讓自己放鬆,默念:等孩子生下來,等孩子生下來……。
等孩子生下來,她要徹徹底底想清楚並解決這難堪的關係。
她和靜淵的下一次見麵,是在差不多半個月後了。
青杠林火腔源盛,運豐號與天海井攜手開鑿了蘊珍井,尚未完工之時,已經能出火圈灶六十口,瓦斯火極為充裕,不僅如此,蘊珍井下銼到達的鹽岩層,直徑約八寸,預計完工時深度可以到九百公尺,這樣估算下來,至少日產鹵水數萬擔,鹵水鹹量最重,為十兩二錢,不論是數量還是鹵水出鹽的鹹量,當得上是清河第一。天海井與運豐號各占一半股份,又趕上增產加運的好時機,善存欣慰之極,就在工地擺下大宴,邀請所有技師及鹽工一同慶祝。
靜淵自然要出席,而七七,身為靜淵的妻子也自然是要當場的。
她去的時候靜淵早就已經到了,見到她,既沒有表現得太過熱情,也不再出言譏諷,麵色甚是溫和友善,七七見他這樣,也還是盡量表現得和悅。靜淵轉身走進工棚,從中拿出一個小箱子,交給陪著七七一同前來的小桐,說是給寶寶買的文具和故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