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後,除了他偶爾來接送寶寶,兩個人難得見一麵,平日再沒了聯係。他信守了承諾,兩個人確實和離婚沒有什麼分別。
靜淵好像是送了些東西過來,不知是晗園的東西還是別的什麼。一批又一批,從衣服、珠寶首飾、布料、書籍、到小家具、雜物,送了幾個月,好像總也送不完,平時要麼是老許,要麼是黃嬢帶著人過來,東西都被放在孟宅的倉庫裏,七七也從未去清點過。黃嬢每次來,都想跟七七說一些那邊的事情,總被七七以話岔開,幾次過後,黃嬢也放棄了。
但是七七依舊還是從自家人口中或多或少聽到,自分開後,靜淵除了每日去看望玉瀾堂的老母,依舊是在晗園居住。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但所有的事情在她心中卻再也激不起波瀾。
擱著一扇窗戶,一條走廊,看著他修長的身影,曾經那麼熟悉,如今卻如看著前世的記憶。
站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她扶著桌子坐了下來,聽得外頭語聲減低,心想:他回去了吧?
腳脖子一到下午就會有些浮腫,她想揉一揉,如今肚子一大,根本無法彎腰,試了好幾次終歸還是失敗,直起身子,免不了大大的呼吸幾下,手中的活計還沒有做完,又不想上床躺著,便隻好起身,床下有根小板凳,把它拿過來靠靠腳也好,走到床邊,伸腳將小板凳勾了出來,一步步用腳要將之踢至椅子那裏,剛走兩步,抬起頭,卻嚇了一跳,見靜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門口,正看著自己。
也沒跟她打招呼,他徑自走了進來,一直走,一直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將板凳一拿,問道:“放哪兒?”
一眼的功夫,她看到他削瘦的臉,額頭上那道皺紋變深了,以往傲氣軒然的樣子不複存在,眼前這個男人,隻是個長得還算好看、卻形容淡漠而憔悴的男人。她很快就把眼睛轉開,指了指自己坐的那張椅子下:“放那裏就好。”
他神色平靜,眼中卻有暗流。上一次見她,是在兩個多月前,那時她的狀況還不是現在這樣,如今她已經有十足的孕相,連臉龐都變得有些浮腫了,他心中一刺,別過臉,淡然問道:“你的丫鬟呢?怎麼沒人侍候你?”
七七慢慢走到椅子上,緩緩坐下,因他在,也不好把腳放上去,隻拿起手中的活計,道:“她到繡坊給我拿布料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你喝水嗎?我叫人給你泡茶。”
說著動了一動,似要站起來,其實她這是送客的意思,靜淵聽了,卻就當不明白,隻說:“我不渴。”一麵說,一麵坐在一張方凳上。
七七低下頭穿針引線。
他看著她分開的發際,輕聲道:“我給你送了些冬天要用的東西,有電爐子,放在屋子裏燒,沒有炭氣的,不會熏著人。晗園提前打了幾床新的鴨絨被,我也都給你送了過來。”
“謝謝你,不過以後不用了,這些東西家裏會預備的。”
“你是要用那小凳子放腳嗎?”
七七沒有說話,亦沒有動作。
他看到她鞋上腫起的腳背,肩膀一顫,咬了咬嘴唇,站了起來:“我走了,你保重吧。”
她嗯了一聲,並未抬頭,眼角餘光看到他走出屋外,方把腳抬起,放在凳子上,用手捶了捶腿。
七七的產期提前了數日,在十月二十四日。
孟家本在宅子裏另辟出一個產房,楊漱堅持還是送去醫院分娩。臨行前,七七勸慰父母,說畢竟自己要動刀子,在家裏總是不好,一來聽起來不吉利,二來醫院裏東西齊全,比家中總安穩些。
孟家的人把市立醫院的一棟小樓擠滿了,本要包下這棟樓,被院方嚴詞拒絕,說這是戰時,哪能由得你一家想要什麼就要什麼,置其他病人不顧?院方的意思就是楊漱的意思,連郭劍霜都拗不過這個女子的,善存急得頭發豎起,卻想著女兒的命就在這楊大夫手中,竟是連回嘴的膽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