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情絲盡斷(1)(1 / 2)

“二十叁年內亂 打造出一支川軍,刀兵二十二年多,蜀亂從頭數豈誰。”這是黃炎培描寫川軍內亂的一首詩,從戰爭爆發之日起,慣於內鬥、良莠不齊的川軍,進入了一個不一樣的命運的版圖。

至慧在民國二十六年的秋天,隨李家鈺的第47軍,被列入鄧錫侯部二十二集團軍序列,分配至山西第二戰區。七七生產後一周,至慧的妻子耀藍帶著一雙兒女回到了清河,對於孟家的孩子們來說,鬆兒和欣欣的加入,讓他們又多了兩個玩伴,可是在大人們看來,耀藍他們的到來,預示著隻要戰爭一刻不停,至慧就再難歸鄉。

戰事爆發,日漸緊迫,天府之國早就不複平靜。

七七事變之後,川康綏靖公署主任、四川省政府主席劉湘立刻致電國民政府,提出:“四川可出兵三十萬,供給壯丁五百萬,供給糧食若幹萬石。”7月 26日,劉湘發表《為民族救亡抗戰告川康軍民書》,號召川康軍民同仇敵愾,毀家紓難,奮起抗日,同時擔負起後方根據地的重任。9月5日,四川省各界民眾歡送出川抗日將士大會在成都少城公園內舉行,至此,川軍將士踏上了出川抗日的漫漫征程。

川軍在當時國人的眼中,是怎樣的一支的軍隊呢?

身背“單打一”土槍,胸掛自造“麻花手榴彈”。什麼是“麻花手榴彈”?用四川人的話說:“有時候你丟出去他****的不炸,啵兒的一聲,自己扭成個麻花給你擺起。”裝備極差,可見一斑。

出川時,川軍每人隻有兩件單衣、一雙草鞋,被稱為“草鞋”軍隊。

至慧出發之際,正值農曆中秋,自西昌沿川陝公路前往山西,徒步,一路北上。

徒步,是什麼樣的概念?

長途跋涉四十餘日,行程四千公裏,到達晉東的東陽關、黎城、潞城、長治等目的地時,將是在十二月,要從初秋一直走到鵝毛大雪飄下,就是這麼一支穿著單衣草鞋的軍隊。

至慧是軍官,加之家業殷實,當然不會和下級兵士一樣那麼寒酸, 出川後他寫來一封家信,信中寫得很委婉:“我的部下有一個叫孫幫安的,老家在蒼溪,從老家往成都販賣藥材,趕著我們的誓師大會,他被征為挑夫。我們出發後,他每天要背負著五六十斤的東西,徒步六七十裏。我問他怎麼樣,他說還好,賣藥材的時候要挑一百斤,這下減半了!我們部隊每月要發三角錢的“草鞋費”,但一雙草鞋穿不了幾天,老孫隻好就地取材,自己搓草鞋,我見他穿得實在單薄,就把滑竿上的篷布拆下來,讓人做了件衣服給他禦寒。身邊有許多這樣的小兵,兒子有時看到自己穿的上等牛皮鞋,覺得甚羞慚,於是行至驛站時轉賣給了當地的土財主,換成了四十雙草鞋,同級戰友聞之,也紛紛效仿。兒甚感寬慰。”

日本人的軍隊武器精良及其殘暴,川人雖深居蜀中,亦多有所耳聞,可是國難當頭,川軍中從將軍到小兵,都預立遺囑,誓死報國。

至慧寫來的家書中也附有遺囑,遺囑寫道:“父母親大人,兄長、諸弟、七妹:我在外作戰,並不覺苦惱,民族危亡的關頭,本就該全力以赴之。我所屬部隊官兵精神甚好,獨裝備武器不理想。但群情激昂,兒即便為國捐軀,亦毫無怨言。父親和大哥、三弟、七妹贈送本師前線官兵川鹽及罐頭等,已分發吳、陳兩旅,官兵均甚欣喜。隻有無線電與中西藥材及作戰報告所需的紙張、信箋等物不許私人贈送,兒已囑妻兄照價買之,欠銀錢四萬餘元,累親人負債,兒心中至為不安。現將成都東勝街住宅抵債,減輕一部分負擔,其餘債務如何籌劃歸還,望父母兄長協助我妻耀藍不時函告,以釋遠念。不孝子,至慧上。”

善存看完這封信,老淚縱橫,顫聲道:“我這傻兒子!我這實心的好兒子啊!”

孟家想趁著至慧他們行走不算遠,趕送一批糧食、食鹽和衣服鞋子給他們,無奈貨運至秦嶺,卻沒有找到至慧他們的隊伍,聽人告知,說至慧他們是最早一批出發,估計已經快走到晉東,那邊已經開始和日本人打了,很危險。這批貨最後留在了陝西,接濟其他的川軍部隊。

至慧在戰場,成了最牽掛孟家人的一件事。每日孟夫人倚門而望,等待兒子的家書,可是至慧寫來兩封信後,便再也沒有了音訊。

偌大的庭院裏,布滿了擔憂與感傷的氣氛,惟獨七七從鬼門關闖了一遭回來,被孟家上上下下當做天大的幸事,孩子的誕生,給這個大家庭以及這些滿懷心事的大人,帶來了一絲清新和喜氣。

七七在醫院住了差不多快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