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太太記住了這個恩情,知道他是單身漢,整天泡麵冷飯對付著填肚子,以後每次做飯就多做一份,給他送去店裏,一來二去,竟然不知怎麼就成了。
“他喲,你看那麼大個兒,說話也**的,其實心裏軟得很,也吃過苦,可憐!”白太太說著歎著,語氣中充滿了柔情。
白天藍本來覺得母親可以找到更好的,聽到這裏,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也不錯,打趣道:“哪裏可憐啦?我看他幸福得很,有我媽給做飯。”
白太太臉色變了幾變,終於還是說道:“他以前,受過法”
白天藍驚道:“犯了什麼事兒?”
白太太忙道:“也算不得他的錯,都是無心之失,他年輕時候當兵,女人在家裏耐不住,有了別人,他回來正好撞見,女人攔著他讓男的跑,爭執之下失手把女人推下了樓。女人摔死了,他自己坐牢了,兒子就他媽帶著,後來他媽也病死了,幸好有個好人家收養了他兒子,現在也長大成人了,就比你小一歲。”
白天藍對他兒子倒不關心,隻追問推人下樓的事兒:“確定是失手不是故意殺人?這區別可大得很啊!”人命關天的要緊事,她不得不慎之又慎。
“確定是失手,他追著要打那男的,女的拚了命地攔,當兵的麼,勁兒大,撕扯的時候沒留力,人就掉了下去,法院也是以過失殺人判了五年。他出來後,在工地當了近十年苦力,省吃儉用攢錢買了間小店鋪賣五金,他說加上退伍時國家給的錢,手裏還有幾十萬,但不能給我,因為要留給兒子娶媳婦,雖然兒子現在也不認他。不過,店裏的賬都交了,以後收入都歸我管。”
白太太說著便又不好意思地笑了,似乎是覺得和女兒說這些難為情:“總之吧,挺踏實挺有責任心的一個人,你媽活了五十多年,看人不會錯。”
白天藍攬著母親一笑,不再多說。踏踏實實,有責任感,經受這麼大的挫折也不自暴自棄,依舊勤勤懇懇努力生活,挺好的。
白太太說完自己,在女兒腰上輕擰兩把:“死丫頭,你怎麼回事,突然回來也不說一聲?”
白天藍被逗得咯咯直笑:“後媽,你又掐我!”她三言兩語概括了當初的事,一攤手,“那他接我回,我就回來了嘛。”
白太太還是憂心忡忡:“事兒是沒問題了,我擔心他媽還是有心結,你嫁過去後給你氣受。”
白天藍忙叫打住:“什麼年代了,還嫁過去?現在都是結婚了各住各的。再說,阿慮已經搞定她了,她人其實也不錯,不算難說話,你放寬心吧。”
她給孫無慮打電話講了這事,他哈哈笑著說雙喜臨門,非要張羅著請他們吃晚餐,盛情難卻,白太太隻得答應。
飯局上楊文忠依舊拘謹,孫無慮便想方設法地逗他說話,問從軍的生活,問建築隊的工作,問五金店的生意,總算讓他多聊了幾句,人也不再那麼拘束。
從這些被撬出來的話語中,白天藍覺得他雖然一直活得艱辛,但確實很有責任感,對每一份生計的細節都無比了然,也很有耐性,再枯燥的日子都熬得住,她相信母親真的沒有看錯。
飯局結束,白天藍說晚上要跟母親徹夜長談,孫無慮略帶哀怨地瞧她一眼,然後笑吟吟接過送楊文忠回去的使命。上車後,他又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中年人硬朗的側麵輪廓,笑道:“楊叔叔,冒昧問一句,令郎是叫楊一諾吧?”
楊文忠瞠目結舌,眼神裏盡是震驚。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孫無慮搖頭一笑,看來他得當回和事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