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悶,他往日休沐在家時,也是一人在書房裏,一待便是一整日,也從不覺得苦悶孤寂,可這一回,帶的書也翻了好幾卷,卻總是有些心浮氣躁的。難不成出來一趟,還把自己的一顆寧靜心給攪亂了?
小隨從九安可不知道這位百裏大人在想什麼,他隻想著若是自己悶在床上,必定是想出去逛逛,便安慰道:“百裏大人若嫌悶,用了午飯,奴才扶百裏大人出去走走。”
然而,待到用完午飯,他們卻不必出去走了。
營帳的那條帳簾被人一把掀開,一人直衝衝地跑了進來,趴在百裏軼辰的床邊,大聲問他:“百裏軼辰,你好了沒?”
小隨從九安正背對著這一方收拾碗筷,聽得這一陣動靜,忍不住想要轉過身來嗬斥一番。這人真是好不像話,哪有這麼橫衝直撞地來“探病”的?
咦,不對,怎麼是個女子的聲音?九安趕緊回頭來看,這一看便被嚇壞了,趕緊低頭行禮:“奴…奴才…見過殿下。”
“平身平身。”
坐在百裏軼辰床邊的,赫然是那一位南瑾曦公主。
這一日,南瑾曦換了一身正紅色的騎裝,長發高束,一點妝飾也沒有,背上甚至還背了一把弓箭,顯得愈加英姿颯爽。就連百裏軼辰也不得不承認,在這沉悶無趣的帳篷裏待了一天,似乎正是這突如其來的一抹紅,才讓人精神一振,不顯得那麼頹喪了。
細細想來,他幾次見到南瑾曦,她要麼就是一身繁複的宮裝讓人敬而遠之,要麼便是清秀小女兒的姿態令人不敢親近,似乎還從沒有像眼前這般清晰動人過。其實她的眉目生得不是那麼溫婉秀雅,尤其一對長眉生氣勃勃,帶些英氣,她的眼睛倒是生得漂亮至極,眸中閃閃若含星,顧盼之間似乎有層層光華流轉,幾乎要將人吸進去。
“百裏軼辰,你老盯著我看什麼?”南瑾曦似笑非笑道,“莫非你才發現我生得好看嗎?”
百裏軼辰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便真就點了點頭,道:“是。”
話一出口,他又覺得似乎有些不對。
小隨從九安驚得差點打了個趔趄,再一想此事非同小可,又恨不能立時將自己的眼睛蒙住,耳朵堵住,再…徹徹底底地消失。
“奴…奴才去看看藥…煎好了沒有…”九安聲若蚊蚋,埋著頭小跑了出去。
百裏軼辰總算察覺出了一點怪異,下意識地先朝床內退了退,稍稍與半趴在床邊的南瑾曦拉開了距離,才道:“殿下,微臣已無大礙,再休養幾日即可,殿下不必擔憂。”
此話說得隱晦,不過想表達一個意思:既然南瑾曦是來“探病”的,那麼此刻也算是“探”完了,她也就可以走了。畢竟他們君臣有別,又…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實在不妥。
然而,那一根筋的公主殿下卻似乎一點也不開竅,一雙眼睛不避不讓,直直盯著他,還非要問:“幾日?”
百裏軼辰:“…”
南瑾曦卻忽而冷哼一聲,道:“你可別忘了,我還要教你騎馬的。等你的腿養好了就去,別想賴皮。”
原來是為了這個,百裏軼辰暗暗鬆了一口氣,道:“殿下恕罪,微臣聽禦醫所言,不可妄動,隻怕要躺上十天半月了。”
其實百裏軼辰倒有些慶幸,幸虧這腿傷有些嚴重,否則真要讓南瑾曦教他騎馬那怎能行?
倒不是他怕讓一位公主“教他騎馬”這件事本身,是極為不符禮法的而是前一晚大概真是自己昏了頭,或者隻是想哄一哄這位公主殿下,否則,自己怎會答應此事?
好在端午至多不過三天天,等他們回了雲城,一個在深宮中,一個在丞相府,便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南瑾曦聽到這兒,滿臉都是失望之色。
百裏軼辰有些不忍,又道:“或者秋獵之時,微臣還要麻煩殿下…”
“好!就這麼說定了,秋獵時你可不許再摔傷了!”
秋獵可還有五個月,那時他無論如何也已替她擇選好了駙馬,即便還未成婚,她也要留在宮中待嫁了。他們應當並沒有機會再一起騎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