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上肩負著天下蒼生,他曾立誌要讓天下百姓不再顛沛流離,他要做大元最出色的帝王。要讓百姓安居樂業,不再遭受蠻子之擾。
可是
他卻親手將蒼瀾推下了累累白骨的深淵,她終於也離他而去。
“蒼瀾為何你還不醒來?是不是你生氣了醒來吧。好不好?你要什麼主上就給你什麼。心給你,人給你愛也給你。可是你一定要醒過來。”
時至今日。這個冷心絕情的帝王才知曉在過去的二十年裏,這個小奴隸在他心中的位置,是如此的重要。
隻是。她一直卑微俯首,所以他認為她的守護和犧牲都是理所當然的。
然,她徹夜不眠。帶著她的兵刃守在他的房頂上。她所做一切隻是為他無憂。
蒼瀾像是空氣,無孔不入的空氣,以為不重要的。可當她消失時他卻發現生命已經失去了生機。
那種痛。不是斷臂切骨那般劇烈深刻。而是一種慢性的劇毒,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化。隻會日積月累到最後的傷痛化膿潰爛,以至於終結和毀滅。
這一刻。四下蕭颯狂妄的冷風也仿佛停了,萬物寂寥五聲,所有人皆屏息望著邢台上那一幕。
當今皇帝為一個死去的奴隸。自斷一臂。
這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鳳祁用一隻手將蒼瀾的屍體背著,他高大偉岸的身軀恍惚頃刻間已經蒼老灰敗,他忍著痛,將蒼瀾一步一步的背回皇宮。
所有人都震驚了。
可七殺卻聽見鳳祁在說。
“蒼瀾,主上帶你回家。”
他那隻殘缺的手臂似乎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在不斷地顫抖,可他不敢鬆手,咬著牙關,背著她一步步遠去。
白綠的衣角隨風擺動,仿佛是誰家屋簷下的風鈴在輕微作響。
七殺想。
這或許是他今生第一次看見無所不能的帝王如此卑微狼狽的時候。
從邢台到他的寢殿,這一段路很長,他的步履很緩慢,虛弱的呼吸漸漸地停止,他的額頭冷汗涔涔而落,鮮血仍舊連綿不止,染血的衣擺於積雪表層拖拽出一抹模糊窈窕的血紅。
這一段路,是鳳祁今生走過最漫長的一條路。
步履間發出沙沙的聲響,飄零的白雪似乎下得越來越大,時常有積雪從枝椏重重的落下。
鳳祁卻還是執著的背著她,盡管他的雙腿不停的打顫,盡管那隻手臂已經痛得沒有絲毫知覺,甚至是麻木僵冷的,可他還是維持這樣的狀態,不肯歇息,更不肯將蒼瀾放下。
七殺帶領著影密衛不遠不近的跟著鳳祈,其實他的心底也是有幾分歡喜。
因為啊,他最敬重的蒼大人,死於皇宮的勾心鬥角之下。
蒼大人是屬於遨遊天際的烈鳥,她可以仗劍瀟灑於江湖,不該為高堂廟宇所束縛。
可是那又如何呢?蒼瀾喜歡鳳祁,偷偷地喜歡了很多年,也許是在第一次見到她那日。
終於不知道走了有多遠,身體裏的力量如流水般倒退,眼睛不再能視物,眼前的白雪似乎成為一片模糊的暗影。
他的步伐慢了,更慢了
到最後,雙腿一軟,狠狠地背著蒼瀾栽倒在雪地裏,而他的衣裳被鮮血染透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月白色,眼前一黑,便是陷入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