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時, 王宮大殿外麵已經聚集不少官員。
“聽說昨日宋太傅親自遞交柳駙馬與武家黨羽私下來往的罪責文書,不知長公主會如何處置呢。”
“這不過十來日武家黨羽被斬殺都有上百人,流放者更有上千餘人不等, 想來長公主應當會從嚴處理柳駙馬來以正朝綱。”
“可長公主與柳駙馬成婚現如今已有九年, 若是長公主心一軟想要包庇柳駙馬也不是不可能啊。”
“是啊, 現在長公主手握大權,就算真的對柳駙馬結黨營私一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咱們也沒法子。”
眾官員們猜忌紛紛, 宋遠山探手理了理官袍的褶皺,很是愜意的等著今日早朝長公主的決策。
現如今新太子薑惠年歲十四, 老臣們也不是沒有生起讓長公主退出朝政的心思。
想來柳駙馬的事, 若是長公主不能盡快做出抉擇, 這些老臣們就該大做文章了。
而乘坐馬車進入王宮的薑萇黛在見到朝臣們低頭交耳淺談時,敏銳的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昨日薑萇黛親自壓下文書,按理大臣們不應當知曉如此之快。
難不成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
薑萇黛這般一思量, 心間忽地沉了沉。
看來這起結黨營私的案件,或許一開始就不是針對柳家兄弟, 而是直奔柳媚兒而來。
而一向在朝中並未與人結怨的柳媚兒, 很顯然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她才遭人算計了。
“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大殿之內的官員們跪倒一片, 太子薑惠初登大殿,自然凡事都會仰仗這位傳言之中雷厲風行的長公主。
“平身。”
早朝一如既往的開始陳述朝務以及地方事務。
朝臣們也沒有敢主動提及柳駙馬案,而刑部尚書自然更是不敢吭聲。
宋遠山主動站了出來道:“今武家黨羽謀逆大案已查清黨羽,昨日文書之中關於柳駙馬的罪責證據確鑿,還望長公主公明審判。”
一時大殿內忽地鴉雀無聲, 薑萇黛原本還在想什麼人敢陷害柳媚兒。
現下見宋遠山再次提及此案,心中多少有了些判斷。
隻不過薑萇黛並不明白,宋遠山為何要如此針對柳媚兒。
雖然朝臣都傳言宋遠山傾慕自己, 可事實上薑萇黛從來沒有見宋遠山向自己表露半分私情。
“此案雖已結案,但仍有諸多疑點,因此本宮授於大理寺卿親自審理。”
薑萇黛明白自己這時偏袒柳媚兒,有可能會更加害死她。
因為眾人都會知道她是自己的軟肋,朝堂之上的爭鬥永遠都是無止盡的。
薑萇黛並不害怕死亡,可絕不能再一次看著柳媚兒倒在血泊之中。
必須要保持克製和冷靜,才能盡可能降低對柳媚兒的傷害。
當抓捕詔令下方至大理寺時,官兵們很快圍在駙馬府門前。
早春的午後難得露出幾分光亮,柳媚兒望著麵前擺放整齊的官袍和烏紗帽,偏頭看向滿臉擔憂的常氏,心中更是自責。
“娘親莫擔心,媚兒很快就會回來的。”
“傻孩子,坐牢你以為是什麼好事啊?”常氏雖然提前從媚兒嘴裏得知經過,可仍舊是有些怨長公主的過分冷漠。
大牢裏蛇蟲鼠蟻不幹不淨,現下早春又冷,自家孩子又一向身子弱,這要是染上病豈不是危險。
“要不讓長公主下令,將你關在府邸裏不出去,這樣不行嗎?”常氏一想到柳家那兩小輩,心中更是氣的緊。
柳父生前就心性奸詐陰狠,現下自己的孫兒也是如此德性,真是造孽了!
柳媚兒為難的看著常氏應:“娘親,怎能把法令當兒戲啊。”
常氏探手攬住自家孩子滿是不舍的叮囑:“我的苦命兒啊,早知道為娘就不該讓你去看那兩小兔崽子,現下也不必被他們給陷害坐牢。”
大抵是因著常氏的不舍,本就淚眼淺的柳媚兒眼眸也跟著紅了起來。
一旁常玉見著兩母女分別心間也是不好受。
“娘親不要擔心,媚兒現下身子好著呢。”柳媚兒就著衣袖擦拭眼淚安撫常氏,“隻希望娘親別太過憂心省得傷了身子,一般月餘媚兒就能出來了。”
柳媚兒再三叮囑常氏注意身子,方才從屋內出來。
那笨重鐐銬落在手腕時,柳媚兒隨著官差們前往大理寺。
一路上不少百姓沿途圍觀,其間還有好多小孩嬉戲玩鬧。
“這柳駙馬真該死,居然跟武家兄弟那等惡人勾結一處欺壓百姓。”
“是啊,咱們去年就是被這麼一群貪官汙吏害的苦不堪言呐。”
“整座都城哪戶人家沒有挨過武家惡奴的敲詐勒索,大家夥哪能不恨的牙根癢癢。”
“那武家兄弟屍首大年初一被掛在東市任人宰割,現如今隻剩下一幅骨架,可想而知有多遭人恨。”
柳媚兒低垂腦袋並沒有去看那些指罵的百姓,心間不由得感歎幸好黛姐姐沒有看見自己這般狼狽模樣。
待入大理寺的牢獄,柳媚兒手上鐐銬被解開,官差們領著進入黑漆漆的牢道最裏間。
“這位大人請進吧。”官差們也知道這位看著細皮嫩肉的大人是當今長公主的駙馬,自然也不敢太過苛刻。
“有勞了。”柳媚兒入內才發現這裏比昨日關押自家兄長的大牢已經好上不少了。
至少還能有一處兩巴掌大的窗透些光亮,而內裏還算幹淨整齊。
那牢門哐啷的被關上時發出笨重聲響,柳媚兒坐在簡陋的木床,背靠著冰冷的牆,仰頭望著那小窗外的些許日光,抬手輕捧住從窗口落下的些許微光。
這光亮並不暖和,而且沒過多久光亮就消失了。
牢房內很安靜,柳媚兒本以為自己會沮喪難過,可出乎意料的很是平靜。
或許是因為柳媚兒相信黛姐姐吧。
不過對於柳明柳揚推脫的結黨營私罪名,柳媚兒自己也在思索那位禮部大官究竟是誰。
柳家在都城並不算什麼潑天富貴人家,最多也就是個尋常富商。
而柳明柳揚又隻是尋常公子,而且讀書才華也很一般,按理不應當會有什麼大官願意與他們結交。
雖然柳媚兒隻是普通工部侍郎官職,可兜兜轉轉到底在朝堂待了也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