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白雲蒼狗,瞬息而過。
這件案子事後有沒有結案燕子並不知道,她也沒從街頭巷尾大人的談論中聽到什麼新的進展,事情果然沒過多久便從人們的記憶裏淡去了,可燕子依然會時不時的想起那個冷漠的少年,那雙冰冷的眼睛和那個不算溫暖的懷抱。
四年過去了,十一歲的燕子仍然隻是個小姑娘,不過她已經不再去和別的小夥伴玩那種躲迷藏的遊戲了。祖奶奶年紀已近古稀之年,這幾年的身體狀況很不好,政府發放的救濟金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買藥治病上,別地方的花銷就明顯的捉襟見肘起來。於是,十一歲的燕子開始用單薄的小肩膀扛起祖孫兩人的生活開銷。
幸福鎮往東五裏的海邊,是一大片黑礁石密集的淺灘,海風卷著海浪撲打過來,在尖銳的礁石上砸的粉碎,卻依然一波一波地前赴後繼地撲湧而來,在海麵上形成了一串串帶狀的白色泡沫,像人魚的眼淚。
帶著鬥笠的小人兒在一堆山樣的海蠣殼子裏顯得單薄渺小,海風揚起鬥笠上的麵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眉眼淡淡,專心地注視著手上的動作,她正用一把小刀子撬開海蠣子堅硬的外殼,取出裏麵的嫩肉放到腳邊的瓷碗裏,握刀的小手很穩,動作嫻熟一氣嗬成,專注的眼神仿佛她正在做著某種非常高雅的藝術行為。
“燕子,收工了,回家嘍!”不遠處傳來一個女聲,那是鄰居林嬸。燕子每天放學都會瞞著老太太跑到這裏剝海蠣子,每天能賺五塊錢來補貼家用,林嬸對懂事乖巧的燕子很照顧。
“哎,嬸嬸,馬上就好。”燕子一邊用手背擦掉濺到臉上的腥沫子一邊甜甜地朗聲應著。
領了今天的工錢,燕子脫下雨衣布料的小褂子,跑到海邊撲騰著海水洗了洗手腳,又將小褂子衝洗了一下才回到不遠處的工棚裏,將褂子搭晾在橫杆上,這樣明天放學過來就是幹的,可以繼續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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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熟悉的長街,燕子習慣性地四處看了看,熟悉的身影都是小鎮上的人們,那個夜晚突然出現在這條長街上的人和那個冷漠的少年在記憶裏漸漸變的恍惚,仿佛那隻是她的一場夢,一個真實的卻並不美好的童話故事。
悠悠地青石板依然沉寂無聲地橫臥在長街上,連它也無法回應燕子的疑惑。
拐進弄堂口,燕子遠遠地看到有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自己,斜倚在自家的院牆外,那是個陌生的身影,是個陌生的男人,燕子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陌生人了。
燕子的小心髒忽然開始撲通撲通地跳的飛快,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又似乎知道,將什麼端莊優雅盡數拋到腦後,燕子真的像一隻小燕子一樣飛了過去。
燕子起跑衝過來的時候,男子也輕輕側過頭來,迎著這張陌生的麵孔,燕子沒有小孩子的羞澀,她隻是很認真的看著,從對方的眼睛鼻子到嘴唇,這個男人長的很好看,但是,不是記憶裏的冷漠少年,雖然那時候她才七歲,但她就是無比確定他不是他,那麼他會是她期待的另一個人嗎?
“你是我爸爸嗎?”燕子這樣想著,也就這樣問了。話音落定,燕子才跑到男子跟前,仰著臉很認真地等他的回答,她的呼吸因為奔跑變的有些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