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建造出如此宏大廟宇,石階盡頭,深藏在風雪山脈之中的平台更是大到出奇,竟比南慶皇宮前能容納數萬人的廣場,還要大上數倍。
而最直觀給範閑三人一種威壓感,宏偉感的,則是他們麵前神廟的正門,這扇門足有七丈之高,其深不知幾許,色澤是一種古拙的深色。
他們三人站在石階上,距離神廟正門還有十幾丈的距離,但因為這座正門實在太高太大,竟讓他們感覺此門近在眼眼,那種壓迫感威力十足,隻欲讓人仆倒於地,膜拜不斷。
站在平台之上,神廟之前的範閑、海棠、王十三郎無一不是人世間最了得的年輕人,然而在這宏偉的廣場,廟宇之前,他們就像是三個在草叢前迷了路的螞蟻,驟然抬起頭來,發現了一棵遮蔽了太陽的大樹,震驚到無法言語。
…………唯一能夠保持住平靜的大概便是範閑了,畢竟他前世看過金茂,看過三峽大壩,他知道麵前這座廟宇,在這個世界上的人看來一定是神跡,但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個比較漂亮的建築罷了。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當年範閑無法向莊墨韓大家解釋這句話,但此刻在神廟的麵前,範閑找到了一個新的解釋,那就是眼界和閱曆決定了一個人所站的高度,因為曾經經曆過,所以難以被震懾住。
範閑並不比海棠和王十三郎更優秀,但正因為他前世經曆過更發達的文明,所以他此時的表現要鎮定許多。饒是如此,可是神廟在前,他的心情依然難抑緊張冗奮,他死死地盯著麵前神廟的大門,久久沉默不語。
轉瞬間,他低下頭來,看著自己腳下的青色石階,想到數十年前,身體已經破敗不堪到極處的苦荷大師,正是用手掌拍打著自己腳下的石階,痛哭失聲,今天自己三人已經算是鎮定太多了。
平靜了心情之後,範閑霍地抬起頭來,眼瞳微縮,盯向了神廟大門上方的那塊大匾!
…………正如肖恩當年在山洞裏說的那樣,因為年代過於久遠的緣故,這塊大匾上麵寫的是什麼已經看不清楚了,隻留下了一些殘缺的符號。在肖恩的轉述中,這些符號或許是上天神秘的旨意,然而在範閑的眼中,這些終於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符號,卻代表著更令人震驚的發現。
範閑怔怔地看著那塊大匾上唯一殘留下來的那個勿字,以及勿字下方那三個符文,一上一下再一上一下兩個圓弧湊在一起,便是這個符文的全部內容。
他手指伸到寒冷的空氣中,下意識裏隨著這個符文畫動了起來。自慶曆五年以後,他不知道在這個勿字和這三個一模一樣的符號上下了多少功夫,也曾向五竹叔和四顧劍求教過,然而畢竟信息太少,竟是一無所獲。
而今曰這個勿字和這些符文終於出現在了他的麵前,叫他如今不心情激蕩?
範閑注意到了大匾上那個殘缺勿字的位置,以及那三個符號的位置,一抹亮光像閃電一樣掠過他的腦海,讓他整個人都變的呆住了,而雙腿卻像不受控製一般,怔怔地向著神廟的大門走去。
海棠和王十三郎終於從得見神廟真容的震驚中醒了過來,馬上便發現了範閑的異常,緊張地跟了過去,向著神廟的大門走了過去。
範閑的目光依然死死地鎖定著那塊大匾,嘴裏念念有辭,語速越來越快,根本看不出來是一個病人,他的臉上生出了兩團激動的紅暈。
“什麼天符!這不是字母M還能是什麼?”範閑疲憊的眼神已經完全被情緒複雜的明亮所取代,他咬著牙,有些癡傻地咳笑著,看著那塊大匾,終於明白了神廟是什麼東西。
在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了自己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的推論是正確的,雪山裏的那些軌道,不是用來將這些登天的青石色階運送到山外天穹下,而是要將整座龐大的神廟運送到天穹下!
神廟也需要能源,它需要陽光,所以他才會在極夜之後出現在世人麵前,而也正是這一點,讓範閑確認了,神廟不是神跡,而隻是一處此時還不知道確切用途的建築。
更關鍵的是,他終於確定了自己腳下所站立的土地,還是那個蔚藍色的星球!就是他曾在無盡星空下,對大寶難過提到的那個……地球!
範閑的雙唇蒼白,顫抖著自言自語說道:“這裏是地球,那這座廟是什麼?三個M,一個物……我那時候可沒有這麼大的博物館……”
無窮無盡的情緒衝入了他的腦海之中,讓他有些難堪其荷,雙頰腥紅,雙唇蒼白,眼神有些迷惘,是的,神廟隻是一個很老很老的博物館,肖恩記得的那個勿字不是鐮刀斧頭,那三個M也不是天符,也不是俄國人的飛船標記,隻不過是一個英文單詞裏最常見的字母!
是的,神廟大匾上明顯排列的有個物字,而下方的英文三個M卻是那個單詞裏的殘缺,神廟……是個博物館!
…………範閑木然地站在神廟大門前,抬頭看著那張大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身處的世界是地球,這個明顯有了幾千幾萬年曆史的博物館是什麼時候建築而成的?建成這些博物館的人在哪裏?為什麼世間要有這樣一個存在?為什麼這個博物館成了人們口中所稱的神廟?
想到人類曆史中那些含糊不清的傳說,那些天脈者,那些神廟使者,那些被母親葉輕眉偷出神廟的功決和箱子,範閑的身體難以抑止地顫抖起來,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這個世界最大的秘密真相,然而卻發現依然有太多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問題。
範閑劇烈地咳嗽起來,就在神廟深色的大門前,在這像極了曆史天書的門前,佝僂下了身子,憤怒而無助的聲音從他的胸膛裏響了起來:“這是他媽的什麼博物館!”
“這是軍事博物館。”
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從神廟的門裏響了起來,似乎隻是想回答範閑的這個充滿了挫敗感與恐慌感的問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