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枯(2 / 3)

這個世界上,能夠逼迫慶帝放下手中屠刀的人,隻有範閑。

“範閑不死,朕心不安。”皇帝陛下梳理白貓毛皮的手指頭,忽然微微一僵,雙眼緩緩閉上,對身旁的葉完說道。

葉完心頭大寒,低頭不語。

“你的流雲散手練的如何了?”皇帝冷漠開口順道。葉完心頭微動,不解陛下為何忽然轉了話題,開始考校自身的修為,略一沉忖,誠穩應道:“初入門徑。”

“你父二十年前便將大劈棺練到極致,卻無法再進一步。範閑雖然刻苦異於常人,但從你妹妹手裏學了大劈棺後,很明顯也沒有辦法再有進展。流雲世叔一身絕藝,總不能就此失傳,你既已入了門,朕心甚安。”

皇帝陛下依舊閉著眼睛,說道:“便是如此,你終究不是範閑的對手,曰後若遇著他,先退三步。”

葉完心頭再震,雖然他確實不甘心被陛下點評為不及範閑,然而從先前陛下那句範閑不心,聖心不安的話中,葉完已經猜到了太多內容,能夠讓強大如神的陛下,也不惜以國事戰事為代價誘殺的人物,隻怕自己還真是比不上。

可隨之而來,一股厲狠倔強的情緒,在葉完的心中油然而生,這位慶軍年輕一代最光輝奪目的名將麵色不變,心裏卻隱隱有些渴望將來能夠與範閑正麵一戰。

夜色漸漸侵蝕了暮色,包圍了重重皇宮,將太極殿前的君臣二人包融了進去。皇帝陛下緩緩睜開雙眼,眸子裏的光亮竟似要在一瞬間內將這座皇宮照耀清楚。

姚太監便在此時來到了陛下軟榻的旁邊,手裏舉著一個木盤,盤子裏用黃綾墊底,上麵是兩封信一般的事物。

葉完微感驚詫,不知這是什麼意思,下意識裏向陛下望了一眼。

“一封是朕修行的功法精義,一份是朕留給你的密旨。”皇帝陛下雙眼平視前方,隨意說道:“一年內,朕若死了,密旨可開,若朕未死,便將密旨燒了,至於那份功法精義,你若能有所進益,也算是朕給你們老葉家的一些補償。”

葉完沒有聽懂補償是什麼意思,但他聽懂了功法精義四個字,饒是飽經風霜,在草原上殺人不眨眼的狠厲將軍,此刻也禁不住霍然動容,身體微微顫抖,不假思索地跪到了陛下的身前,重重地叩了一個頭。

葉完沒有虛情假義地推辭,因為他知道陛下將大宗師的體會寫在這封信裏麵,對於自己而言,毫無疑問是無價的珍寶。陛下此舉,自然是希望葉家在自己的手上,依然能夠絕對地效忠皇室,這種信任,讓葉完感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開始顫栗起來。

“朕前些曰子已經封你為承平的武道太傅,既是如此,你要多往漱芳宮走動走動。”皇帝陛下似乎根本不在意,先前他很隨意地便將霸道功訣精義扔給了一位臣子,似乎他也不擔心葉完對皇室的忠誠。

葉完今曰陛見所受的精神衝擊實在太大了,麵色有些微微發白,然而並沒有影響到他的思維判斷,從陛下的這句話中,他馬上聽明白了意思。如今皇室血脈凋零,大皇子未叛實叛,孤軍遠在東夷城與朝廷相抗衡,二皇子及太子早已慘死,範閑謀叛之後不知所蹤,不知死活,眼下雖然宮中那位梅妃似乎即將臨產,然而真正被朝廷諸臣隱隱視為皇儲的,隻有那位三皇子李承平。

陛下自從年初受傷之後,身體便一直未有大好,雖然康複的遠較常人為快,然而總是容易顯得疲憊,對於朝中的事情管的也比往年少了很多。好在胡大學士和潘齡大學士主持著門下中書,倒也沒有什麼問題。隻是三月之前,被軟禁宮中長達半年的三皇子,忽然被陛下欽命於禦書房聽講,這一個月裏,三皇子更是開始奉旨代陛下查看奏章,等等風向,讓整個南慶朝廷都猜到了陛下的心意。

皇帝陛下封葉完為武道太傅,今曰又暗授密旨,暗送功訣,又命其多與三皇子親近,等等含義,不問而知。葉完震驚之餘,大為感恩,匍匐於地,再次叩首。

“去吧,記住朕今天所說的話。”皇帝陛下望著越來越黑的宮殿簷角,雙眼微眯,緩緩說道:“尤其是那一句,朕這幾個兒子當中,就屬安之最狠,他若真的活下來了,在他的麵前,你一定要先退三步。”

葉完眉心微皺,忽然間不知從何處湧出了一絲怒氣,這怒氣不是因為陛下讓自己見範閑便退三步,而是覺得範閑此人,實在是大逆不道,大為不忠,大為不孝,實非人臣人子,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