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等我啊,等我回來娶你。
似曾相識的話再度從一個人的口中說出,似乎與久遠前的那一道聲音重疊在了一處,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怔在原地,一時不能回緩過來。
榮靖耐心地等著,直待我忍不住身體痛楚輕哼了兩句,他方說道:“是你自己說的,最後答應我這一個要求。”
“別反悔了,好不好?”
隻是榮靖也沒有給我太多的時間來考慮。
他說罷便深吸一口氣,在我手上落下一記輕柔的吻,隨後念念不舍地轉身離開。
這一夜,我沒能睡著。
我心裏有一種怪異的感覺,讓我想要當即衝出去,找到榮靖,好好問一問他之前所說的一切究竟係何意思。
但是我身體疼得厲害,隻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被利刃攪碎了,沒有一塊是完好的,那種徹底的純粹的疼,讓人根本無法思考應該如何去做。
便是想要張口喊一喊在外的人,竟也是沒有絲毫的力氣。
於是便隻能這般挨著。
腦子裏充斥著榮靖今日與過往所說的一切,使人頭疼欲裂,在痛極之時,竟會不住地回想起過往的種種。
從年少不知愛恨時,誇下海口,要同自己所愛之人廝守一世,要為輕易許下的諾言堅守,到後來什麼都不想要了,連自己的命也可以放棄,隻盼對方好好的,到現在,恨不能手刃彼此……
一切的一切,竟都來得格外的清晰。
視線裏灰蒙蒙的,原是屋子裏的殘燭不知何時已經燃盡了生命的最後一程,今夜又是風雨交加,風聲呼號,雨點霹靂,偶有幾道駭人光電劈開沉鬱的夜空,形狀卻如死神手中的鐮刀。
我閉上雙眼,已察覺不到任何的感受,腦海中卻有一種恍惚的思想在撼動著我。
——洛娥,我們已經沒有多少個七年可以錯過了。
——你要等我啊,等我回來娶你。
——洛娥,能不能請你再等一次,等我來娶你,親自來娶你。
……
我拚盡全力,想要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找到一個人,想要再聽聽那個人說話,想要告訴他,自己最後應下他的請求,恐怕再也實現不了了……
奈何身體已再支撐不住我所思所想的一切。
我從榻上翻滾下來,額上原來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沿著我的輪廓緩緩流下,鼻端盡是血腥氣味兒,迫得人作嘔。
但嘔出來的,亦是暗紅的黏稠液體。
世間之事,從來都是公平的。
白子墨用了法子替我延長的這三月性命,總歸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三個月的壽命,三個月前早該死去的身軀,非但期間孕了一個孩子,甚至還曾經曆過那些慘無人道的對待……
如今的痛苦折磨是早已經料想得到的。
隻是我從未知道,原來死亡的感覺這樣令人恐懼,這樣地難捱。
我十指痛苦地蜷縮起來,指甲磨地發出刺耳的響聲,令人頭皮發麻,但對於此際的我來說,卻是無濟於事。
我忍不住伸出手,勉力抓住了床帳,將自己搖搖欲墜的身軀穩住了,繼而強睜著模糊的眼,想要瞧準了床頭那個尖銳處撞去……
殊不料在我身體往下倒的同時,不遠處的門被人從外麵破開。
來人眼明手快,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了過來,一把將我抱了過去,避免我真的撞上了那個能可要人性命的銳利凶器。
我微張著口,但喉嚨裏湧上腥甜的感覺,將我所有欲出口的話都給堵了出去。
白子墨用手抹了抹我嘴邊溢出的血跡,深呼出一口氣,說道:“幸而趕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