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我,若我沒來成都,沒能結識你們五傑,沒有和曦兒成親,也就不會把你們都卷進這灘渾水。”公孫俍說著,留下了兩行淚。
“賢弟,你千萬不能這麼說。”唐文抓緊了公孫俍的手,“都相識這麼久了,你還不懂我們的人品嗎?事到如今,我們就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你有災禍,我們就一起擔著,要死,也得六個一起死!”
“好兄弟。”公孫俍已經聲淚俱下,“這恩情,我來世再報吧。”
“別說得這麼傷感。”唐文連連安慰,“明天,你就好好躺著,我們五個去會他一會,說不定還有幾分勝算。就算我們都死了,那還有平陽,有伯禽,還有桃下,他們會為我們報仇的,我們不怕。”
“唉,這也是我擔憂的事。”公孫俍仍是歎息。
“你是怕安頓不好他們麼?”
“是。”
“這倒不必擔心,我有一個好朋友,名叫鍾義仁,他和他的胞弟鍾義禮,一起在重慶府經營一個鏢局。‘鎮西鏢局’的招牌,你總聽說過吧。我和他最初是生意上的往來,後來就慢慢熟識了,成了好友。他這人很重義氣,每次我到重慶府去,他都會好酒好肉招待我。之前,我多次幫過他忙,賣了些人情,他就說,等我危難之時,也一定會全力以赴。我盤算著,可以把三個孩子托付給他,一定能保他們平安。明天,我就讓王五馬六送去,再捎上我的書信。不過,一定要做得不動聲色,不能讓那個穿黑衣服的人察覺。”
“啊。”聽唐文這麼一說,公孫俍心頭的陰霾已經散去七八分了,“原來,哥哥已經想得如此周全。”
“應該的,這是你我共同的事。”
“那兄弟我也放心了,哥哥你先去吧,我還有些事想托付給伯禽。”
於是,唐文出了門去,何伯禽推門進來。
“俍叔,您這是怎麼了?”何伯禽上前關切地問道。
“俍叔時候不多了。”公孫俍很平靜地說,盡力在孩子麵前做出鎮定,“三個孩子裏麵,你年齡最大。你自幼在青城山上學武,俍叔沒怎麼教導過你,隻是願你,在我走後,能照顧好你平陽妹妹和桃下弟弟。”
“俍叔你別這麼說,我會聽你話,你也會好起來的!”
“哈哈。”公孫俍苦笑兩聲,伸出手摸了摸何伯禽的臉,“有件事情求你。若是以後你桃下弟弟有了困難,比方說,遇到打不過的敵手什麼的,你一定要安撫他不能心急,再告訴他,有個秘密藏在他頭上。你,記下了?”
“嗯嗯,我記下了。”何伯禽點著頭,複述了一遍,“要是桃下弟弟以後有什麼困難,我就告訴他,有個秘密藏在他頭上。”
“好孩子。”公孫俍露出了笑容,“你長得,真像阿住。”
“阿住是?”
“是我在像你這麼大時候的師弟。”公孫俍笑著,揮揮手,“你去吧。天黑了,注意安全,要和你文伯伯一起走。”
於是何伯禽也緩緩站起,轉身走出了房間。
日過平旦,太陽卻沒有現身,而是被裹在細細密密的雨幕裏,整條巷子,仿佛都蒙上了一層深灰色的紗。公孫俍家的院門仍舊破敗地垂著,唐文戴著鬥笠,一身白紗,身後的王五馬六拉著一輛板車,車上裝著三口棺材。
“真要這樣麼?”林曦抱著沉睡著的公孫桃下,站在門口問。
“隻有這一個萬全之策了,來吧,何家的兩個孩子都在裏麵了。”唐文說著,把三口棺材都揭開一條縫。何伯禽和何平陽的臉,分別從一口棺材中現出。
林曦不說什麼,默默無語地盯著懷裏熟睡的兒子,良久,從眼裏灑出幾顆淚珠來。她走上前,將那口空棺材的蓋子推開,輕輕地把公孫桃下,連同公孫俍的陰陽雙魚刀放進去。
“別蓋緊了,給他們留個口子出氣!”唐文提醒著王五馬六。
“噠噠——噠——”,像是石頭相互叩擊的聲音從巷子深處傳來。
“鈴——鈴鈴——鈴——”接著又是銅鈴的清音,撕破細雨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