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鸞煌得知此事,命士兵退回城外就地安營紮寨,清理外城散落的羽箭、兵器,吩咐將士在城頭架起鐵鍋燒水做飯,於外城搭建篝火,士兵得軍令,故意放聲高歌,刺激城內兵民。
“將軍,他們簡直欺人太甚!末將請命出戰!”嶽山軍副將聽著城外飄來的歌聲,氣得臉紅脖子粗。
他們還沒敗,這些人竟敢高唱勝利之歌,可有把嶽山軍放在眼裏?是可忍孰不可忍!
“混賬。”嶽山王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拍中他的腦勺,“奸賊就是想亂我軍軍心,打壓我軍氣勢,貿然開城出兵,你是想讓兄弟們去送死嗎?”
“可將軍您看看。”副將怒指城頭下背靠城牆席地坐下的士兵,“大家夥血戰一夜,又被叫陣聲騷擾一日,哪還有士氣可言?再這樣下去,咱們隻能等死啊。”
嶽山王瞳孔一縮,神色有些猶豫。
“我軍沒有休息,他們同樣沒有,真要死戰到底,孰勝孰敗是個未知數,但將士們精疲力竭,城內又無糧食,與其窩囊地躲在城裏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和他們拚了!”副將攥拳低吼道。
話剛落,外城處忽地有萬馬奔騰之聲傳來。
嶽山王刷地變了臉色,忙拿起千裏鏡,向外城張望。
城內士兵如驚弓之鳥一般,挺身站起。
“敵軍又來攻城了?”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蹄聲?難道他們還有援軍?”
“我們能守得住嗎?”
……
恐懼、慌亂、害怕,這一刻如潮水將城內數萬人的理智淹沒。
夜鸞煌本是在營帳中探視受傷的將士,聽到馬蹄聲,立即走出帳營。
馬蹄聲由遠及近,從衛城外高聳的山坡上飄下,沙霧滾滾,幾乎掩蓋住了天空上美麗的晚霞。
嶽山王一見遠端濃塵,心跌入了穀底。
這麼大的塵土,來人有幾多?
三萬?五萬?還是十萬?
僅憑城內毫無鬥誌可言的將士能擋得住嗎?
這一刻,他的腦海中第一次閃過投降的念頭,但下一秒,又被他死死摁在了心底。
“全軍戒備!謹防敵軍攻城。”
不能降,南梁隻有戰死的勇士,絕無叛國投誠的奸賊。
城外山坡上。
雁漠北放慢了馬速,和鳳綰衣並駕齊驅,餘光往後方一瞥,不由壞笑道:“嘖嘖,綰衣,你這招攻心計玩得真不錯啊,嶽山軍這會兒肯定在猜我們究竟帶了多少援兵來。”
兩千騎兵在後方尾隨,每一匹馬後都綁著用茂盛的枝椏編製成的似巨大蒲扇般的條蔓曳地拖動,每行幾米,就會有沙土彌漫在空中,而這正是嶽山軍在遠端看到的濃塵的原因。
聞言,鳳綰衣謙虛地搖搖頭:“要是半道上沒有碰見鸞煌派來報信的士兵,我也不敢用這法子掩人耳目。”
此障眼法最需要的條件便是距離!
如果外城沒被鸞煌拿下,嶽山軍勢必會識破她的小把戲。
騎兵率先下山,新兵墊後,於城外於紮營的楚軍會晤。
“你怎的也來了?”夜鸞煌孤身站在主帳外,眉頭不悅地皺起,將點兵的事兒交與康浩,帶著鳳綰衣進了帳中。
雁漠北翻身下馬,正欲跟上,卻被南楓擋在了外邊。
“主子和大小姐有話要說,請雁莊主莫要打擾。”
“是啦,雁大哥,這種時候就別進去了吧。”花蝶衣緊跟著他,一聽這話,忙不迭點頭附議。
雁漠北心頭微澀,深深看了眼主帳,終是轉身離開了。
帳內。
鳳綰衣反手拽住夜鸞煌的胳膊,將人摁在上首的軟墊上。
“我隻受了些輕傷。”他輕握住她的小手,柔聲說道。
“輕傷?”鳳綰衣臉上寫著‘不相信’三字,冷笑聲,“雁大哥武功超絕,尚且負傷在身,更何況是你?”
他真以為自個兒很好糊弄麼?
“你行事向來身先士卒,此役必是衝在最前邊。”受的傷必然不輕,雙眸一瞪,她命令道,“把外袍脫了,我要看看你的傷勢。”
“綰衣。”夜鸞煌語調微沉,固執地說,“真的不打緊,軍醫已經上過藥,包紮過了。”
鳳綰衣深知對他,一味的強硬起不到任何作用,故,眨眨眼,露出幾分受傷之色,道:“你寧肯讓我提心吊膽,也不肯給我看一眼傷?”
夜鸞煌苦笑聲,她啊,總是知道如何能讓他妥協。
手指緩緩卷起右衣袖,寬袖下,滲紅的紗帶從手肘包裹至手腕。
斑斑血跡如沸燙的油刺痛了鳳綰衣的心窩。
“皮肉傷而已,待戰事告終,稍微休養幾天就能……”寬慰的話,在看見她眼中染上的濕潤時,戛然而止,夜鸞煌慌忙站起身,笨拙地抬起手替她拭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