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水也沒想到自己的眼淚這麼多。
滾燙的一顆顆不停,全部滾落到下巴上來,到脖子,滲透進了她的毛衣裏麵。
她都不明白自己是在哀傷什麼,眼前像電影一樣閃過剛才的一幕幕,閃過每一個她還稍微在乎的人的臉,那些人卻齊刷刷的目光落在陳淺因臉上,沒有一個人看她。沒有一個人。
江慕水連抹都不抹,感覺臉上的淡妝都要徹底哭花了,她手裏握著那兩串冰涼的鑰匙,那是她渾身上下全部的家當。
唯一的去處了。
天地蒼茫。
冬日的寒夜沒有那麼熱鬧,小區遠處還隱約能聽見狗吠,晴空滿日的夜晚連星辰都滿滿當當的,寒風凜冽地吹著她臉上幹涸了又不斷湧出的眼淚。
凍得手腳都毫無知覺。
江慕水走出小區,恍恍惚惚的看到自己好像走到了小區的另外一個盡頭,她四處望了望,隻看得到自己呼出的白霧,萬家燈火亮起,卻沒有一盞是屬於她的。
她賺錢不少,這些年也那麼那麼努力,從不偷懶,不算不勤奮,她已經畢業兩年多了,她家境不錯的,怎麼如今她就混到了這樣的地步?怎麼會這樣的?
江慕水一手插在口袋裏,一手輕輕捂住自己微涼的額頭,覺得從未有過的挫敗。
她哭了起來。
站在那裏穿著駝色的大衣,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一束遙遠的車燈燈光,溫柔地掃了過來,不像是路過的路人,而是由遠及近,不緩不慢地直線靠了過來,到了她的位置,車頭輕輕偏開一點,停靠在了距離她不出兩米的位置。
江慕水哭得稀裏嘩啦,絲毫不在乎別人什麼眼光,她胡亂抹著臉上的淚水,哭聲一聲比一聲更悲痛,更撕心裂肺。
終於那輛車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時候江慕水已經哭得眼睛幹痛,嘴唇幹裂,她不明白這輛車幹嘛不偏不倚地就停在她旁邊,要走就走,要撤就撤,人也不下來,想在這裏看笑話嗎?
車燈太閃耀,江慕水將自己挪出來,用手捂著燈光,靠過去,一股惱火之氣衝上來就想敲那人的玻璃!
卻突然,看到了那人的茶色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臉色慘白。眼眶紅紅。那麼狼狽。
這輛車也好熟悉。
突然“嗡”得一聲,車窗慢慢地降落了下來,裏麵的男人在車裏靜靜盯著她哭了足足七八分鍾,等她靠過來的時候,他深邃的眸子閉上又睜開,一直僵硬在方向盤上的手終於動了動。
車窗在外麵看不清裏麵的情況,江慕水的神情一開始茫然,然後恍悟起來,她欲敲他玻璃的小手緊縮起來,震驚地看著這輛車。
盯著車窗裏麵他的位置。
車窗降落了下來。
殷千城安靜坐在裏麵。
天寒地凍。
陸霖晟陳淺因他們進去至少也有半個多小時了,而殷千城之前說,一會他就走的。
江慕水渾身僵硬在了那裏。
殷千城打開了中控鎖,探身過去將車門打開,道:“外麵太冷了,跟了你二十多分鍾,還沒凍僵嗎?快點進來。”
一句話瞬間像暖流一樣,衝向了江慕水已經被凍得毫無知覺的心髒。
江慕水在原地吞吐了幾下白霧,然後,慢慢地拉開了車門,猶豫一下跨了上去。
車裏的暖氣好幾分鍾才將她的手暖過來。
江慕水到底是個趨利避害的動物,她搓了搓手,感覺緩和過來了,才想到自己剛剛應該狼狽到幾點了,那麼狼狽卻居然被殷千城看到,她看了一眼滿天星空,覺得自己真的是丟人丟到家。
“你你不是說要走,怎麼現在還在這裏呢?”她鼻音很濃重,那麼撕心裂肺地痛哭過,不可能一下子緩過來。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覺得尷尬了。
殷千城輕輕靠在座椅上,單手握著方向盤,道:“一個下午隻見你一麵就走,有點舍不得,我在這裏等等,想看看運氣好不好能再撿你一次。沒想到還真給我撞上了。”
撿?
他對她用了“撿”這個字?
江慕水的眸子不知道怎麼瞬間又朦朧起來,暖熱一片。
她記得上一次在臨祁的時候,殷千城逗她就一直說,你什麼都不做,我撿你回來有什麼用呢。想想真的是,這場景有點像呢,上一次她是在婚禮上被人拋下,這一次,她是自己離家出走然後狼狽地發現自己無家可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