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冷了下來,坐回到座位上,凝視著她,許歡瑤也知道早晚會迎來這句“但是”,攥緊了放在膝蓋上的手,呼吸都幾乎凝滯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說的話上。
“未婚妻的身份我這兩年沒有時間去顧及,因為曾以為她永遠不會回來,別人怎麼對我都無所謂,但可能她會有所介意,所以我早晚會動這個身份。”
也就是說,許歡瑤這不過是黃粱一夢,不,連黃粱一夢中的人都是心甘情願的,但她卻一直是一廂情願著。
“這幾天你照顧我母親是辛苦,不過你也明知道,我不會要求你這麼做,你也沒辦法拿這些來居功要挾我,所以我不會變,變的隻是你的心態,如果有天你因為付出太多得不到回應而心生怨恨,我不會有什麼異議,後果我會承擔,但最重要的是,你自己會不好受。”
所以說到底,許歡瑤做這些還是在為難自己咯?
她深深埋著頭,這輩子都沒聽到過這種拒絕的話,殷千城真的很偉大啊,連這種無妄的怪罪和牽連他都情願承擔後果,反倒顯得她很小人了,她這麼死纏爛打的,最終威脅不到他半點,隻會讓自己難堪。
殷千城輕輕掏出了手機,問她:“或者,你需要什麼回報呢”
許歡瑤瞬間紅透了眼睛,目光從走廊的燈上移向了他,啞聲問:“如果江慕水沒回來呢?我聽常遠說,她回來不過是個意外,被你撞到而已,如果她沒回來呢?千城,你會接受我嗎?”
他沉默不語。
這個問題,殷千城沒有想過。
他思考過自己的人生,或許在他沒找到江慕水為什麼離開的原因之前,他都不會放過自己。
就更不要說,會考慮什麼別人,什麼婚姻。
他深邃的眼神微微迷離,修長的手指將手機攥起來,就是那一絲絲迷離,瞬間擊垮了許歡瑤的心,她想,她有答案了。
許歡瑤冷笑起來,越笑越歡暢。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手邊的東西,血糖血壓測試儀,買來的下午茶和新替換的水壺濾芯,她細嫩的手指上起了一點點的繭子,她可是設計師啊,她是拿畫筆的,她許歡瑤還是許氏集團的副總經理,她來做這些是作踐自己,卻得不來半點珍惜。
許歡瑤翹起二郎腿,撩了一下頭發,紅著眼說:“所以你是為了我好,到時候我跟你鬧騰,你頂多是覺得麻煩一些但心裏不會難受,你害怕我難受,所以勸我不要付出太多索性收手?”
她知道殷千城不是那麼好收買。
也不會那麼容易被威脅。
但是沒想到,他看得這麼透徹,為了江慕水,他寸、土、不、讓。
連一點點誤會產生的苗頭,他都掐死在了搖籃裏!!
殷千城沉聲道:“你若覺得虛偽,就當做我並沒有說”
“不,”許歡瑤猛地打斷他,“你說了,你就是這麼說了,而且我也堅決地相信。”
相信——
殷千城是在用他能夠給的最大善意,在對待她。
可是,對一個喜歡他的人來說,得不到愛,得到天那麼大的善意都是狗屁。
許歡瑤拎起了東西進病房,走到半路她停下來,冷聲說:“你知道那些炒股的人為什麼失敗了會跳樓嗎?就因為不忍心看自己的那些錢都打了水漂,你說,他們難道不懂願賭服輸嗎?為什麼,最後還會逼到那麼發狂?”
“你倆最後會怎麼樣你自己心裏也清楚,殷千城,別逼我逼到太狠了,否則你不知道我許歡瑤發狂起來,會是什麼樣呢。”
為了來這裏照顧阮阿姨,許歡瑤那麼愛高跟鞋如命都沒有穿高跟鞋,腳底下是一雙平跟。
她鏗鏘有力地將腳踩在地上,一陣冷風似的進去了!!
殷千城也大概聽出了她話裏的極端痛楚。
聽出了因愛生恨的味道。
但大約覺得許歡瑤並不會陷那麼深,在他眼裏她還是那個小女孩,沒有太當真,抓起外套,很快走出醫院去了。
***
出了新聞發布會的大門,常遠緊緊護著老爺子,等保鏢將老爺子扶上車,他擋在車門外,等車子一路出去,才輕輕鬆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擺脫了煩人的記者,常遠臉色冷得嚇人,打開手機收發了一下郵件,又就公司的事情開始給殷千城打電話。
“喂?”
“公司有些事是積壓下來需要你緊急處理的,什麼時候過來?”
“我休息一下,你送到別墅來吧。”
“東郊別墅?”常遠拔高了嗓音。
那邊又是淡淡的疲憊的一聲“嗯”,仿佛他也在開車,並不耐煩打電話。
常遠咬牙。
到東郊別墅難免又要跟那個女人見麵,真的是要氣死人,常遠死死忍下,忍得肝疼,說:“行,我下班以後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