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糾結的可不就是這些麼?
人人都說殷氏長子和他的妻子,伉儷情深。
誰看見了?
原本誰也看不見。
可是那一年阮清幽的縱身一躍,於是所有人都看見了。
原來他們竟愛得那樣深刻。
眾人感歎,這樣一對璧人,可惜了。
所以這麼多年來,阮清幽就是靠著這種虛妄的幻想,靠著眾人口中的一句“伉儷情深”走到了現在。
她迷失了自己,也迷失了人生的目的。
殷千城慢慢走過去,蹲下身在她的輪椅前,眼神隱隱藏著一些哀傷,抓住她有些枯軟的手,道:“父親不愛您是真的,這些您早就知道,但是我,我是真的,我愛我自己的母親,比誰都更甚;還有慕水,她因為我對您的感情而對您尊重,喜愛,愛屋及烏;還有小誠因為您愛他,所以他感受到了,也回報以愛”
小誠現在已經可以走得很流暢,江慕水將他的手一鬆,他就活潑無比地跑進來,笑著跑到阮清幽麵前,抓住了她的另一隻手,甜甜的開口叫道:“奶奶”
阮清幽愣愣感受著手上的溫度,粉嫩的小手黏糊糊的帶著汗,那笑容無比純真。
殷千城道:“媽,很多年前您就該清楚,您沒有必要一輩子都為了父親活著,為了殷家活著,人生從今往後還有很長,我希望您能找到一下自我,哪怕自私一些也無所謂,隻是,就再也不要為了別人而活著了。”
那一年,阮清幽摔斷了腿但是沒死成,也不積極治療,隻覺得自己想追隨殷莫南而去。
也不問問,殷莫南到底想不想她追隨下去。
她從不積極治療自己的腿,總是虐待自己,生無可戀。
然後去到了國外為殷莫南吃素,希望為他積德。
現在因為突然知道了,他愛的是別人,在他心中她分量無幾,所以曾經做的那一切都成了諷刺了。
所以,她突然就開始強求,任何人都不能對不起她了。
原來這麼多年,她就隻是感動了她自己。
這麼多年她麻醉了自己,告訴自己說殷莫南愛她,所以她做的一切都值得。
隻不過是仗著一個死人沒有辦法發聲,所以她一直可以活在自己的幻想裏,可以一輩子這樣迷失罷了。
阮清幽眼睛裏慢慢蓄起淚水來。
她抿緊了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何嚐不知道一個人愛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子?殷千城對江慕水做的那些事,一言一行,低眉順眼之間的小細節,當年她一樣都沒有嚐到,她自以為是地編造了一個人愛她愛得天崩地裂的謊言,現在才發現,都是假的。
阮清幽想極力克製住不哭,卻已經克製不住,肩膀劇烈地顫動了起來,哭聲極力壓抑著一點點溢了出來。
殷千城上前輕輕抱住她,拍著她的肩。
“您愛父親很深,卻得不到什麼回報;父親也應該特別喜歡莫阿姨,卻比您更慘地得來了一場騙局;再看莫阿姨她應該最後是想跟江叔叔一直走到最後的,但是醒悟得太晚,連生命都失去了”
“媽,沒有誰比誰更幸運,一生找到一個也同樣愛你的人太難,我也是千難萬險都走了過來,所以怎樣我都不肯放棄。”
正因為看到和明白了這些,才更不能放棄。
門口。
江慕水凝眸看著這一切,也覺得有些恍惚,她突然感覺眼前一陣暈眩,臉色蒼白地扶住了門框,她往前邁了一步想去抱過小誠,卻不曾想下一步,她就站住了腳,扶住了頭
病床上的殷楮墨猛地看到了這一切,突然開口:“哎,丫頭”
殷千城猛地接收到了信息,猛地回頭,一看門口那纖細的身影正扶著門緩緩倒下
他臉色突然巨變,猛地衝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江慕水整個人忽而落入了一個堅硬溫暖的懷抱裏,很放心地將自己完全托付給了他,殷千城英俊的眉皺的死緊,在所有人乍起的驚呼聲裏,一把將她抱起來,抱出了病房去
渾渾噩噩的夢,時喜時悲的,斷斷續續做個不停。
手背上突然一刺,痛醒了,江慕水纖長的睫毛顫了顫,眼睛慢慢睜開了。
房間裏的人不少,除了小誠坐在旁邊自己吃餅幹,剩下的都是熟悉的麵孔,連殷楮墨都醒了,坐著輪椅過來看她。
殷千城第一個察覺到動靜,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她的床前,手輕輕撫上她的額頭,安撫她躺下,極力輕柔道:“醒了?”
“嗯”
江慕水有些茫然,半晌後道:“我剛剛突然有點暈”
“噓我知道”殷千城眸中綻出溫柔的光芒,輕柔道,“醫生說你有點低血糖,也是因為同時心理壓力過大,才導致了昏厥放心你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