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惟,”梁崇突然說,“你出生在市婦保醫院,以前靠近市中心,後來搬到郊區那家。”

“是嗎,”寧亦惟說,“我不知道的。”

對於自己的一切出生事項,寧亦惟都不知道,陸佳琴和寧強沒說過,他也沒問過。

“你生母懷你不太容易,”梁崇又說,“不是你想的未婚先孕,她身體不好,生你之前掉過三個孩子,為了保胎打了很多針。她懷孕的時候我爸爸的醫院還沒建好,我也還小,陪我媽和我外婆去看過她幾次,她常在住院。”

寧亦惟看著梁崇,沒有說話。

“她生你的時候預定了單人病房,但是破水早了,提前去醫院,單人病房還沒空出來,就在三人房裏住了幾天,”梁崇停頓了一下,似是又整理了一下思緒,才道,“她認識了一個差不多時間懷孕的產婦。”

寧亦惟覺得有點冷,抓過床上的抱枕,抱在懷裏,抬頭看著梁崇。

梁崇的手動了動,抬起來,碰了碰寧亦惟的臉,繼續說:“當時醫院的管理不像現在這麼嚴格。可能是覺得你生母的家庭條件很好,或者出於別的原因,那個產婦把自己的孩子跟你調換了。”

寧亦惟還是呆呆看著梁崇,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

梁崇和寧亦惟對視了幾秒,閉了閉眼,按著寧亦惟的肩膀,湊過來,輕柔地吻了吻寧亦惟的額頭,又告訴他:“這件事是你生父發現的。他看見你生母十七歲的照片,覺得和你很像,產生了疑問,就找人查了查,發現疑點更多,又拿了他和他太太的樣本,托我取了你的,做了親子鑒定。”

梁崇打開手機,找了張照片,給寧亦惟看,說:“是這張。”

一張全家福,寧亦惟看著用筆圈出來那個少女,想了想,覺得是很像,有懷疑也是難怪。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寧亦惟問梁崇。

“你來澳洲的時候,你生父打電話找我,”梁崇說,“親子鑒定是你陪我從澳洲回來那天出的。”

寧亦惟看著梁崇,鼻子酸澀,眼框酸漲,他想到了去澳洲前,發生的那些,他覺得是自己運氣好才發生了的事。

“那我的生父——”寧亦惟看著梁崇,很小聲地說。

是孔教授。

“是孔深豐,”梁崇說,“他太太是我小姨,叫康以馨。”

寧亦惟坐了一會兒,他低著頭,很局促地看著自己穿著毛絨拖鞋的腳,說:“這樣啊。”

“我本來以為我生父生母是不要我了,”寧亦惟說,“因為一些原因,有很多這樣的事的。”

“不是,”梁崇說,“沒人不要你。”

“嗯。”寧亦惟很輕地點了點頭。

寧亦惟對“收養”等字眼一直比較敏感。

他不自卑,不缺愛,成長得健健康康,不在乎親緣關係,但不代表他從來沒有想過,或沒有因此受到過傷害。

寧亦惟總是覺得所有被遺棄的小孩都像一隻隻小小的螢火蟲。有些小螢火蟲有家,有些沒有。

寧亦惟是有家的那種,但他仍然很顯眼,因為的有些很討厭的嘴碎的人喜歡明知故問,所以他是亮的,因為戶籍信息上的收養手續他是亮的,因為DNA不匹配他是亮的。

所有小螢火蟲都不希望別人看到他們閃閃發光的尾巴,因為這樣就沒人會猜測,這隻小螢火蟲是不是身體有病,那隻小螢火蟲是不是很笨了。

寧亦惟自己有過一些猜測,不是很多,現在看來都不對。

原來不是不要我,是弄錯了。寧亦惟愣愣地想著。隻是弄錯了而已。

他被梁崇抱在懷裏。

梁崇親吻他的眼睛和嘴唇,溫暖他的手,把他鹹澀的眼淚和無能為力的傷心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