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莫同憶告了別後,無憂便同胡江河上了路。
在橋上時,因她身高不高,視線全被橋身擋得嚴嚴實實,待離了橋再回頭看,無憂登時被驚得言語吃力。
十二夜宮的五湖一池,乃是大沙湖,小沙湖,積雪湖,落葉湖,納火湖和月池。其中,月池居於正中,與十二宮城毗鄰相對,且池麵最廣。月白湖水,遙與天接,沿岸蔥蔥鬱鬱,綠波蕩漾,加之四周人煙稀少,偶有鷗鳥掠水飛過,宜動宜靜,詩情畫意。
胡江河見表情癡呆連呼吸都沒了的無憂,一時語塞,忙推她詢問道,“師妹,你怎麼了?怎的不走也不說話?”
“啊?!”無憂登時從池景中抽離了出來,腦海的最後一幅畫麵,竟是幻林裏那口仿佛要通往九幽煉獄的湖水,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她看胡江河滿臉關心,揮手笑說,“師兄我沒事,就是這景太美了!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湖……”
“這樣啊…”胡江河笑道,“那我們繼續走吧,得快點,還遠著呢。”
無憂當下應了一聲,隨即跟在胡江河身後魂不守舍地往前走去。
三試那日她神誌不清地衝進火焰,誰知火焰背後隱藏著另一番世界。本以為沒被火燒死也要淹死在湖水裏,可是她一乍醒來卻出了幻林莫名其妙地遇上了莫承才那夥人……
奇怪啊…說是幻覺,怎麼感覺像是真的……
難道真像苗泠泠和向躍冰說得那般,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
越想越糊塗。無憂重重地甩了幾下腦瓜子,低聲自言自語說,“清醒一點,清醒一點啊……”她心說待會要聽樓師兄講課呢,別迷迷瞪瞪的鬧些笑話出來…
不知走了多久,不知想了多久,亦不知胡江河什麼時候停了腳步,無憂登時撞到他身上,一聲悶響,腦門吃痛不已。
胡江河笨拙地連連道歉,隻得幹巴巴地看著她倒抽涼氣,自己卻不敢碰她一點兒,雖然她還是個黃毛丫頭,但是男女授受不親一理…“師妹,是我不好,到了應該提前和你講一句…這下好了,你腦門上鼓了這麼大一個包,師父該罵我了!……”
無憂揉了揉腦門,輕歎口氣道,“胡師兄,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她一眼撇到月池邊上兩個一前一後,糾纏不休的人影,定睛細瞧,原是苗泠泠和晉柳兒二人,當下狂喜,和胡江河道了聲謝撒腿就跑,“胡師兄,謝謝你啊!我還有急事,先走啦!多謝多謝……”
一溜煙跑沒了影兒,胡江河“哎哎”了幾聲便滿臉不解地轉身走了。
無憂看到苗、晉二人的時候,這兩人一個拚命閃躲,一個死纏爛打,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幾盒胭脂水粉的事兒。
“哎唷大小姐,你一個深閨千金,什麼胭脂水粉,稀奇古怪的沒見過,單要我的東西幹嘛?”苗泠泠翻白眼都翻累了,幹脆叉腰原地不動,看這小丫頭片子能搞出什麼鬼名堂來。
“我覺得不一樣啊…”晉柳兒眼巴巴地抱住苗泠泠玉藕似的胳膊,由衷讚美道,“我看府裏的丫鬟嬤嬤用的胭脂水粉香味刺鼻,粉質粗糙,遠遠不及苗大哥你的。”
苗泠泠得意地哼了一聲,揚眉說,“那是……我嘔心瀝血研製出來的水胭脂,色澤鮮亮,粉質細膩,遇水不化,且氣味清淡馥雅,哪是些庸脂俗粉能夠相比的。”
“苗大哥……”晉柳兒眼看著就要像年糕一樣粘著他永不分離了。
“別給小哥哥我裝可憐啊,小哥哥還在受罰呢,都因為你,我還要跟那個漢子每天三次打掃藏書閣,九九八十一層啊!!每天三次啊!!我這麼嬌貴,累死了都。”苗泠泠努力扒開晉柳兒的手,不耐煩道,“趕緊鬆開,你害不害臊?你不害臊我都替你害臊……”
二人如此這般糾纏著,隻覺一道疾風滑過,一件東西重重地撞在了二人身上。
準確來說,是一個人。
“柳兒,苗大哥!!……”無憂這一抱,晉柳兒和苗泠泠二人臉上登時懵懵的。
“哎哎哎,”苗泠泠反應過來嚷道,“我說你們這些小丫頭片子怎麼沒一個害臊的,我一個大男人,你……”
他眼珠子瞪得要掉出來一般,嘴巴卻忽然被無憂死死地捂住。
“苗大哥,”無憂一臉深情地注視著苗泠泠,表情尤其嚴肅,良久,才道,“我早就不把你當作男人了!……”
話音一落,晉柳兒捧腹大笑。
兩個女孩天真爛漫,肆無忌憚地笑,月池邊默默觀賞的他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