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喬遷,大婚(下)(1 / 3)

八月的豔陽燒灼著大地。

燥熱的風在港河水麵吸上一口水汽, 撲向前麵的小洋房。

穿堂風裏帶上了絲絲涼意,房秋實大敞著院門,正在院子裏種花。

自打七月底許海峰在洛杉磯奧運會上為中國贏下第一塊金牌之後, 老百姓的精氣神都跟著振奮了不少。

馮棠這種集體榮譽感強的老同誌更是大受鼓舞,打算讓碧水村的百姓們也動起來。

這年頭還沒有成體係的健身觀念, 但是硬氣功卻很流行,甚至還有專門的中醫氣功科學研究會, 所以這項運動幾乎是全民性質的。

馮棠便召集了一大群村民每天早晚跟著打上一套。

地點不好選, 需要足夠寬敞,又需要足夠清爽,便看上了房秋實家旁邊的空地,組織幾個人手除了草鋪上石子,每天熱火朝天地, 很是積極。

不過這麼一來,每天就不可避免地會吵鬧到房秋實這邊,房秋實已經開始準備複讀了, 自然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 馮棠過意不去, 剛捎了兩盆君子蘭過來。

“我閨女從部隊托人捎來的,可金貴著呢,前兩年長春那邊, 還有炒到十五萬一盆的。不過現在國家限製了價格, 不準超過二百一盆。這兩盆我看著真不錯, 就給你養著吧。”馮棠沒說的是,其實是他養不了,他這人是挺喜歡花花草草的,但是養什麼死什麼。

烏龜都能被他養死了。

他覺得自己最適合養的大概就是夏天的蚊子。

房秋實欣然接下, 在門口剛剛移植過來的棗樹下找了個庇蔭的地兒,從盆裏轉成了地栽。

剛捯飭完,門口就傳來了自行車鈴鐺聲,她以為是陸茂行回來了,沒在意,轉身去廚房端菜。

陸茂行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廠子正在建,他們小兩口投了三十萬進去,是妥妥的第一大股東,自然要格外的上心,這可是關係到接下來幾年能不能有穩定營收的關鍵時期。

所以即便明天就是大婚的日子,陸茂行還是沒閑著。

房秋實端著一盤子爆炒豬肚出來的時候,卻發現站在門口的人不是陸茂行。

而是那個來過兩次,磕過十幾個頭都沒能換來她原諒的王崗。

不同於前幾次空手而來,這次他帶上了一條五花肉,一條大鰱魚,還拎了兩條中華,一提雙溝大曲。

穿得也更正式了,也不知道哪裏弄來的西裝,頭發打了發蠟,看著人模狗樣的。

房秋實瞄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進堂屋去了。

陸茂行早上走的時候說了中午會回來,她也不急,先把菜端出來涼涼。

王崗見她不理自己,訕訕的,不過還是厚著臉皮往裏走:“秋實妹妹,你和妹夫明天結婚了,我爸讓我過來給你們送點賀禮。”

呦嗬,這是知道自己撬不開房秋實的嘴,準備拿他老子出來打感情牌了。

房秋實還是沒吭聲,放下盤子罩上蒼蠅罩子又來前麵廚房端糖醋魚。

這糖醋魚她總是做不地道,這陣子陸茂行右臂不利索,她就纏著他教了教自己,現在倒是味道好了不少。

今天特地露一手,犒勞一下忙碌的陸先生。

王崗跟個哈巴狗似的,提著東西跟在她後麵:“秋實妹妹,你別嫌棄,雙溝雖然不如茅台名氣大,但在咱們這就是頂呱呱的好酒了。我爸手頭也不闊綽,所以——”

這話房秋實不愛聽,自己做了孽,幹嘛拿自己老子出來墊背?

忒沒擔當了些。

她還是不理會,端著糖醋魚往後麵堂屋去。

王崗已經快沒耐心了,可為了錢,為了能幫李愛國那邊跑銷售,為了挽回麗麗,他豁出去了。

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他把哭喪臉收起來,堆上諂媚的笑:“秋實妹妹,你就算還生我氣,可這新婚賀禮不能不收啊,多不吉利啊是不是?”

房秋實煩了,他以為自己是誰啊,月老啊。

她倒要看看,他還要憋什麼屁,轉身又往堂屋去了。

王崗臉一黑,沒敢發作。

這房秋實越來越會作威作福了,她是有錢,可那都是陸茂行賺的,她算個什麼東西?

會念點書而已,了不起啊。

還不是靠男人才有了今天?

他看她不起。

他要是有錢,他就去找幾個大學生玩玩,讓房秋實看看,讀再多的書都沒有錢來的實在。

房秋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料想也沒什麼正麵的積極的想法,所以根本就沒打算鬆這個口。

讓這種人賺了錢,還不知道要怎麼禍害別人。

她不鬆口,二姐那裏就不會點頭,那怕王崗的老子房明宏親自去求二姐都不行。

看著她鐵了心不給麵子的樣子,王崗也徹底失去了偽裝的耐心。

他把東西往堂屋的八仙桌上一放,動作很重,把菜盤子裏的湯汁都給震出來幾滴。

房秋實站在他對麵看著,她是比他矮了一個頭,動起手來沒什麼勝算,可這是她家,她就不信,他敢在這裏撒野!

在她鄙夷的目光裏,王崗磨了磨後槽牙,雙拳緊握,指關節發出駭人的咯吱聲。

似乎暴風雨即將來臨,房秋實卻笑得從容:“何必委屈自己呢?你從心裏就沒覺得你錯了,現在虛與委蛇,那你就得一直演下去,不累嗎?”

“你識相點,別再摻和我的事,我就可以演下去。房秋實,你也算是我的堂妹,適可而止,不然,我可不保證我能做出什麼事來。”王崗見她沒給自己留臉,也就不裝了。

房秋實給他逗樂了:“我摻和你的事?當初死乞白賴求我送情書的是你,我忙著做模擬卷子忘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你呢,你從那時候就恨毒了我,還想逼我鑽你□□呢,你不會貴人多忘事吧?我陪我家陸先生去看骨傷,又是你造謠中傷,血口噴人。再後來,你嫉妒我的金戒指,自己造謠我戴的是假貨,結果在別的姑娘麵前下不來台,也都是你自己在作死,跟我有半毛錢關係嗎?做人,最好有點擔當,自己闖了禍自己去擔,別總想著甩鍋給我,你不就是看著我長得瘦瘦小小的好欺負嗎?那你可就打錯主意了,兔子急了還咬人,你要是繼續糾纏,我不介意把你腳踏多條船用假貨騙人家姑娘的事兒跟鄉親們說說,到時候別的姑娘家裏來訪家風,也能了解個實際情況。”

這年頭相親都講究一個訪家風,一是訪當事人的作風,一是訪當事人父母的作風。

一旦家裏有作風不正的,就算小兩個看對眼都可能會告吹。

王崗一聽這話,就知道房秋實這關是徹底過不去了。

在人家家裏他不好下手,咬咬牙一拳頭錘在桌子上,憤恨地走了:“你給我等著!”

等著就等著,要她原諒這種人渣,門兒都沒有!

抄起桌子上所謂的賀禮,塞回他車子裏,叫他滾蛋。

王崗氣不過,掐住她的手臂想要動手,就在這時,院門口的路上傳來了一聲嬌滴滴的笑:“呦,我表弟不在家,弟妹你就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起來了?這像個什麼樣子?這位同誌有點麵生,等我打聽出來是誰,我也去告他一個流氓罪。”

祝翠蓮陰陽怪氣的聲音讓王崗立馬收了手,不過他也因此獲得了一個消息——房秋實有仇家。

聽這女人話裏的意思,還是陸茂行的表姐?

等他回去打聽一下這裏頭的恩怨,他就好下手了。

他衝房秋實冷笑一聲:“等著!”

轉身跨上二八大杠便走,經過祝翠蓮身邊的時候,見著這個女人雖然腰肢盈盈一握,臀部卻相當的豐腴圓潤,眼睛一下看直了。

再看胸前那一對大殺器,更是叫他差點撞樹上去了。

等祝翠蓮對他送上一陣秋波,他更是連骨頭都酥了,直接停了下來,舔著臉湊上去喊了一聲姐姐好。

畢竟祝翠蓮身材再好,臉上也還是有皺紋了,看著快三十了。

祝翠蓮聽他小嘴挺甜,湊過去擰了一把他的腰:“滑頭,有空找姐姐玩兒。”

啊……這一把擰得王崗熱血上湧,身上某個地方很快就黏糊了起來,臊得他紅著臉跨上車,應了一聲,走了。

祝翠蓮目送著他離開,這才轉身看了眼房秋實:“怎麼,不歡迎我進去?都說你家洋房氣派極了,我作為茂行的親表姐,進去看一眼不過分吧?”

房秋實懶得搭理她,直接上手關門。

院門即將關上的瞬間,祝翠蓮搶上前來,一把扣住了門的邊緣,愣是把門給推開了。

門下麵有縫隙,這一下差點夾了房秋實的腳,她退開後沒動,可心裏的煩躁和戾氣,一下子躥上天靈蓋。

好煩,這些不要臉的人真煩!

無恥,卑鄙,比蒼蠅還惡心!

看那扭胯的樣子,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個隨便的人。

房秋實不受這個氣,不動聲色地問了一句:“新姐夫陪你一起回來的?怎麼沒見著人?”

“別跟老娘提那個畜生!死了,全都死了!”祝翠蓮好像被觸怒了逆鱗,瞬間炸毛了,惡狠狠地轉身盯著房秋實,恨不得要從她身上挖幾塊肉下來似的,連嗓子都破了音。

房秋實一聽就知道,祝翠蓮在譚家肯定過得不好,不然為什麼臉色都發黃了。

而且身材消瘦,顴骨突出,一看最近就沒多少油水進肚子裏。

房秋實心裏有了底,淡淡道:“死了?那可要恭喜表姐了,又可以跟你家鴻來團聚了,一家三口,就是該在一起的。團團圓圓,美滿幸福。”

她才不信譚曉東死了,上輩子被坑死是譚曉東善良,這輩子肯定沒那麼順利。

不然祝翠蓮可不能是這個反應。

這個反應,明顯是一種本能的害怕。

有點過激的那種。

也不知道譚曉東怎麼磋磨她的,總之,肯定不會繼續像上輩子那樣當個麵團,任由祝翠蓮搓圓捏扁。

她就等著看好戲了。

祝翠蓮被她這麼一挖苦,徹底怒了。

撲上來要撕她的嘴,卻不想,一道陰惻惻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叫原本生龍活虎的祝翠蓮,瞬間沒了張揚舞爪的底氣。

房秋實看了眼渾身瑟瑟發抖的祝翠蓮,有些好奇,譚曉東這麼可怕的嗎?

可等她對上譚曉東的目光時,卻發現也不是那麼嚇人啊,起碼還能笑,陽光下露出他的大白牙,依稀可以看出曾經那個明媚青年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