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韋小星的紀律裏,還有一條是明顯針對他來的。就是不管什麼人,不管過去做過什麼,功勞有多大,必須尊敬現任領導。
孔另朝地上吐了一口痰,這個動作剛好讓韋小星看見,他馬上站起身來糾正他說:“這個衛生,不但個人要講,更要講群眾衛生。像孔另同誌,這樣隨地吐痰,就是素質不高的體現。今後,我們要反對這個陋習,做一個合格的軍人。”
韋小星的這番話說得道貌岸然,孔另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燒,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眼看著老兵退伍的日子越來越近,營房裏已經露出了人心浮躁的情緒。接到要退伍命令的人,已經不出操了,躺在床上吹牛聊天。
孔另是早就內定留隊的人,因此他還得按正常的訓練時間按部就班。
能留在部隊,已經是他最後的一根稻草了。至於是不是英雄,能不能撈個士官的名額,現在都不重要了。按孔另自己的想法,隻要留在部隊,就不愁沒機會!
誰知道這根稻草轉眼就沉到水底了。下午指導員找他談話,順便通知他,省總隊關於今年退伍的工作安排已經落實了,在退伍名單裏,有孔另。
這個消息不亞於一顆炸彈,當即把孔另炸得暈頭轉向,結巴著問:“指導員,是不是搞錯了?”
指導員麵無表情,指著名單中他的名字,輕輕點了點。
孔另擦了擦眼睛,盯著自己的名字,居然感到無比的陌生。
“指導員,我沒準備好。”他帶著哭腔喊。
這是這幾天來,孔另第二次說話帶哭腔了。在部隊的幾年裏,孔另說不上是錚錚鐵骨,卻也從來沒有像這幾天一樣,說話都帶著哭腔。
指導員歎口氣說:“孔另,我們也盡力了。”
孔另覺得眼前有一座大山壓過來,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他知道軍令如山倒。已經形成了文件的東西,就是天王老子怕也無力扭轉乾坤了。
“從明天起,你也不要出早操了。休息休息吧!”指導員歎息連連走了。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招手叫孔另過去。
孔另拖著一雙如灌滿了鉛一樣的雙腿,慢慢走到指導員麵前。
指導員像是變戲法一樣的,從身上摸出一封信遞給他說:“孔另,這封信,等你回到地方了,如果不順利,你就帶著這封信,去找這個人。”
信封上寫著一個人的名字,孔另對這個人的名字很陌生。他奇怪地問:“這個人是誰?”
指導員笑而不語,拍拍他的肩膀說:“孔另,我隻告訴你,或許這封信能改變你的命運。”
孔另疑惑地問:“誰的信呢?那麼大威力?”
指導員板著臉說:“有些事,不該打聽的就不要打聽。能給你這封信的人,會是簡單的人嗎?反正不是我給你的。還有,如果你到地方混得好,不用也罷。”
孔另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又沒想清楚到底是什麼,隻好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明白!”
得知自己也是屬於要退伍的人,孔另覺得無比輕鬆。但輕鬆過後,又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而來。
擺在他麵前最現實的問題就是,他退伍後幹什麼?
跟老爹繼續打鐵?還是出去打工?
除了這兩條路,他就是想破腦殼,也想不出第三條路來走。
前途突然就灰暗起來。
耳朵裏響起方琴溫溫柔柔的聲音,這時候卻像利刃一樣,一刀一刀撕裂著他的心。
從此都是夢了!他哀歎著,扯過被子蒙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