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梧可以動彈時,已經是清晨,連臉都來不及洗,阿梧穿好衣服就奪門而出。
她不知道長恨月走哪條路,隻能騎著馬四處張望著。偌大一個廣陵城隻讓阿梧覺得陌生。
來來往往的人群裏,她甚至找不出一個認識的人。她放下了幕籬上的垂絹,頓感悲涼。
或許自己追上去了,才會拖長恨月的後腿。阿梧調轉馬頭,朝南邊去了。
在馬上顛簸了十數日,阿梧才到了柴桑城。她準備去找顧逐,同他表明心跡,如果顧逐歡喜自己,就留在落宸閣哪也不去。反之,她就遠走高飛,浪跡天涯。
阿梧有些累了,渾渾噩噩地找了一處客棧落腳。小二剛把茶上好,門外就傳來了迎親隊伍敲敲打打的聲音。
阿梧著實有些好奇,從小到大她都特別喜歡看人家娶親的場麵,總想著有一天她也會坐在花轎裏,外麵騎著高頭大馬的人是顧逐。
她趕忙也像其他人一樣朝門口湊了上去。
“好大的排場,皇帝結婚也就這樣了吧。”
“你看看,十六抬花轎,說是皇帝欽此的,這新娘子好福氣。”
阿梧不禁莞爾,她也覺得這新娘子好福氣。她朝前看了看,嘴角的笑突然就僵在了臉上。
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她趕忙推開人群。人被她推得開始罵起了髒話,她沒在意。
迎親隊伍敲敲打打著往前,隊伍前頭那位在高頭大馬上風光恣意的人幾乎要刺瞎她的眼睛。她一把掀開了幕籬,站定住了。
心上像被人生生紮了一刀似的,她想張嘴叫一聲,聲音還沒出來,眼淚先流到了嘴裏。
“聽說沒,這落宸閣十多日前將萬山樓一舉拿下,江湖一統。這少閣主今日娶的是東尚第一才女趙嫣然。”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少閣主凱旋之時救下了落難的趙小姐,兩人一見鍾情。趙家特別滿意這個女婿,這才幾日便直接成婚了。”
阿梧聽著,心中大慟。
“趙小姐人美心善,又是個識大體的,當落宸閣女主人實在是妙極。”
阿梧也覺得,識大體,懂禮數。顧逐還同她一見鍾情,可不就是妙極。
她來不及擦的淚水被人看見了,都以為又是哪個為顧逐傷心欲絕的姑娘。
迎親隊伍很長,趙家是東尚的世家大族,光彩禮就給足了麵子,足見趙家的重視。
阿梧轉身回了客棧,店小二都去看這場盛大的婚事了。喜樂聲漸行漸遠,阿梧放了著碎銀子在桌上,拿起了花醉追了上去。
落宸閣來了八艘大船迎親,都是紅綢飄揚,好不喜慶。迎親的人將嫁妝等一切東西搬到船上。阿梧在最後一艘船開動之際溜了上去。她找了個不起眼的箱子,將裏麵的綢緞搬了出來,鑽了進去。
整個世界便隻有一個箱子那麼大了,她蜷縮在箱子裏,抱住了自己的腿。心口連呼吸間都會疼痛。淚水仿佛不受控製一般湧出來,她想哭出聲來,卻隱忍著不發出一點聲音。
船艙外隱約響起的喜樂聲,於她而言,更像是一場悲歌。許多年的歡喜終於在這一天散作一場大夢。除了手上寫把花醉和腕間的玉鐲,她似乎什麼也沒剩下。
阿梧開始想自己為什麼要追上來,是要看著他拜堂還是看著他們舉案齊眉。她以為她可以賴在落宸閣,甚至厚臉皮一些,纏著顧逐。隻要她肯一直纏著顧逐,顧逐總歸是會心軟的。就像阿筠一樣,最後還是得到了長恨月的心。
可是阿筠遠走,就像她如今一樣。甚至連開口說一句喜歡她都做不到,也不能做了。
她流著淚睡去,又流著淚醒來。等船不再顛簸,她知道到了。費力推開箱子,她避開眾人溜了出去。
整個落宸閣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顧逐和趙嫣然在廣義堂拜堂,阿梧看著顧逐和趙嫣然在眾人的見證之下踏過火盆,走過石子路。她一個人坐在那棵高高的梨花樹上,像隻多餘的孤鳥。
“下拜天地!”
她看著他們拜了下去,顧逐似乎是很高興?他也應該高興。
“二拜高堂!”
兩人拜的是顧逢霖,顧逢霖當然也很高興,臉上的褶子都顫抖了起來。
“夫妻對拜!”
阿梧緊緊地盯著,似乎她還想著顧逐會停下。而兩個身影相互拜下去時,阿梧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隨著一聲禮成,阿梧從樹上跳了下去。她找到放彩禮的地方,扯下一塊紅綢將花醉裹了起來放了進去。手上的鐲子卻如何也脫不下來,阿梧咬著牙死命地想要拿下來。也許是弄疼了手,她突然哭了起來。
滿目紅色皆刺眼,她掙紮了一會兒,放棄了摘鐲子。她渾身上下找了找,找不出半點貴重的東西給顧逐當作新婚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