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梧知道自己在做夢,馬車噠噠。長恨月和她一起趕著馬車,馬車裏坐著阿筠。
長恨月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她撩起簾子想看看阿筠的樣子。簾子被撩了起來,馬車裏坐著顧逐和趙嫣然,阿梧突然哭了出來。
和她一起趕車的師父變成了要殺她的萬山樓宗主,劍已經抵在了她的脖頸上。她大叫著顧逐,隻覺得渾身血液凝固,她看到自己脖頸間的血噴了出來。
猛然睜開眼睛,入目是一處車頂。耳邊馬蹄聲噠噠,車雖然在晃動,她卻感覺不到顛簸。
“你總算是醒了。”
阿梧想看看是誰在說話,渾身卻疼得如同散架了一般。有侍女小心翼翼地將她扶了起來,又給她後背塞了軟墊。
她木然地靠在軟墊上,隻覺得自己像吊著半口氣的廢人一樣,連呼吸間胸口都疼得要炸開。
見麵前的人是依莫笑,她艱難地將眉頭意思性的往中間擠了擠,算是蹙眉了。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傷得那麼重,而且差點被淹死。”依莫笑坐在馬車前頭,馬車足夠大,算是同她保持了距離。
阿梧似乎沒想到自己還能活下來。思想遲鈍的沒有回答。
依莫笑笑了笑,“少閣主大喜,我有事遲了,趕過去時,剛好撈到了你。你渾身都是劍上,而且心脈受損,經氣逆行,還有點走火入魔的樣子。”
萬山樓宗主死前朝著自己胸口拍了一掌,阿梧也著實挨了一掌,要不是她死死鎖住了對方的脖頸。可能當時心脈直接就斷了,依莫笑撈起來的隻是她的屍體了。
“現在是要去哪裏?”阿梧萬難一般從嘴裏擠出一句話。
“長淵廣陵,依家。”依莫笑勾了勾唇,“眼下你命是我救回來的,且以後都要用藥吊著命,慢慢養著身子。”
依莫笑看了看阿梧,見她麵上沒有太多情緒,繼續說道,“眼下你孤身一人,除了依家,無處可去了。”
“你派人幫我找找我師父,他在爾雅雪域。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阿梧看著依莫笑,仿佛懇求一般。
“若是依家嫡女,我以前在所不辭,若是一條賤命,我可不稀罕。”依莫笑看著她,臉裏盡是玩味的笑。
“好。”阿梧回答得很幹脆,隻是仰頭呆呆地看著,眼神裏空蕩蕩的。
“照顧好玥小姐。”依莫笑開門下了馬車,兩個十六七歲大的丫鬟應聲上了馬車。
阿梧眼睛一閉,滑落下幾滴淚來。眼下的自己,孤身一人,狼狽的如同喪家之犬。如今她的樣子,不早說去找長恨月,隻怕人還沒去到爾雅雪域就死在半道了。
丫鬟跪坐著,挪到她身邊,用手裏的帕子將她臉上的淚水擦掉,“玥小姐還在病中,落淚傷身。”
帕子是幹的粗布,劃得她的臉生疼。她睜開眼看著那個丫鬟,似乎是有些不解。
“奴婢丁香,是四長老身邊的人,此次特地來迎玥小姐回府。”
阿梧看著她眼中露出的得意之色,隻覺得她著實無聊。
“奴婢唱晚,是三長老身邊的人。”另外一個雖是跪著,卻也有種剛正不阿的姿態,隻是不苟言笑。
阿梧沒有說話,掙紮著自己躺了下去。唱晚忙上前扶著她,丁香翻了個白眼,幫她鋪好了軟墊。
她心中升騰起一股酸澀,胸口還疼著。她伸手摸了摸手腕,才想起來鐲子被斷刃擊碎。
當初怎麼摘都摘不下來,卻也那麼容易就碎了。就像她對顧逐的歡喜,也會隨著她遠走長淵,逐漸消亡吧。
因她身上有傷,馬車隻能慢慢的走。從丁香的抱怨聲中,她知道依莫笑提前走了,留下了人護著她到長淵。
唱晚每日會送藥給她,一日三次。她麻木的喝著,不剩絲毫。她吃不下飯,隻能含些人參吊著。唱晚不愛講話,每日都是丁香在講,有時會聽到一些皇室的八卦秘聞,有時又是某個長老的小秘密。
從丁香的話裏,她知道了自己的命幾乎費盡了依莫笑所有的千年雪蓮人參還有一些奇珍藥材。而最重要的是,依子蕭留下來的秘藥。
“我看她活不長,雖說每日喝著要含著參,可看著她的樣子也是活不長的。”丁香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還帶了些不耐煩。
“那是依家的嫡小姐,丁香不要太過放肆了。”唱晚輕聲嗬斥她,語氣淡淡的。
“你家公子是嫡公子我倒是承認的,可她一個來路不明的山野丫頭,你認我可不認。”丁香看了看躺著的阿梧,翻了個白眼,“你看看她渾身上下哪裏有世家小姐的做派。”
“丁香你少說兩句。”
“哼。”
阿梧醒著,卻沒睜開眼睛。她也覺得自己恐怕命不久矣。雖說積極地喝藥,也試著吃些東西。卻總是吃了就吐,隻能含點參片。
那藥極苦,喝完以後她又會想起來梨花糖。一顆一顆地,中間還有一朵梨花。而梨花糖隻有落宸閣的阿婆做得最好,可落宸閣她恐怕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