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慧以為自己無所謂,卻終是在這一刻,被杜雲蘿逼得啞口無言。
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下意識地,穆連慧抬起了手,覆在了小腹上,動作輕緩又溫柔,她在等,等一個屬於她的孩子。
杜雲蘿回到韶熙園裏,錦蕊和錦嵐伺候她換下冠服,又備了水給她梳洗。
穆連瀟出征在即,底下人曉得杜雲蘿情緒不高,做事越發仔細小心。
杜雲蘿收拾了一番,披著濕漉的長發,打開了箱籠,沒讓旁人動手,自個兒一件件給穆連瀟挑衣衫。
壓著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心緒,翻了一遍,又隻能罷手了。
屋裏這些箱籠裏收著的都是上好的衣衫,在京中生活時穿的,滿滿都是勳貴簪纓世家公子的貴氣,卻不是戰場兒郎披掛上陣的。
那些衣料,多收在前頭書房裏,大抵這個時候,得了信的九溪幾個已經在準備了。
杜雲蘿讓錦蕊把箱籠蓋上,隻挑了一些內裏的褻/衣足襪,而後坐在東次間裏,繼續納前些日子還未納完的鞋墊。
穆連瀟進來的時候,杜雲蘿手上的針線還沒走幾針。
四目相對,杜雲蘿想說些什麼,穆連瀟的眉心就皺了皺。
錦蕊趕緊帶人出去了,留那兩夫妻自己說話。
穆連瀟進了內室裏,再出來的時候,還拿著塊帕子,他在杜雲蘿身邊坐下,細心擦著她的長發。
“還有些濕,”穆連瀟一麵擦,一麵道,“好了傷疤忘了痛。”
杜雲蘿想反駁,話到嘴邊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她偶有幾次,沒擦幹頭發就睡下了,第二天醒來,腦袋痛得厲害,就抱著穆連瀟撒嬌,穆連瀟嘴裏哄手上柔,兩人各有各的樂趣,但他也舍不得讓她頭痛。
杜雲蘿閉著眼睛享受了會兒,到底是把帕子接過來:“我自個兒來,你趕緊換身衣服。”
穆連瀟火氣旺,為了接聖旨換上那麼一身,一兩個時辰下來,早就粘得慌了。
他去淨室裏收拾了一番,換了常服,渾身爽利。
“雲蘿。”穆連瀟攬了杜雲蘿的腰身,下意識地緊了緊。
接聖旨前,他就察覺到了妻子的情緒,隻是時間緊蹙,由不得他當時就細細安撫,等接了旨,又與傳旨的內侍說了會子話,就耽擱到了現在。
隻聽他喚她的名字,杜雲蘿的嗓子就有些澀了,她吸了吸鼻尖,壓住了那點兒小心思,回抱著穆連瀟,在他胸口處重重地吸了一口氣。
呼吸之間,是穆連瀟身上幹淨的皂角味道。
杜雲蘿抬頭,眼角微微有些紅:“西南的異族總不會比韃子還凶吧……”
其實,她想說的還有很多,隻是那些話,翻來覆去的,在前幾次他出征時就已經說過了,連威脅他不守寡要改嫁的話都在奇襲古梅裏前說過了,杜雲蘿也變不出花樣來了。
再說了,穆連瀟都知道她的“黃粱一夢”了,她再威脅什麼,也騙不了人。
杜雲蘿努力勾了勾唇角,聲音軟糯:“我等你回來。”
唯有這句話,她每一次都會告訴他,是她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