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真的殘忍,就該丟下他不管,任由他自身自滅,或許我們就會少一個敵人。”
方長卿的聲音淡淡傳入耳中,於喬怔了怔,緩緩抬起頭。
方長卿側臉弧度柔和,正看向她:“但你救了他,還給了他銀子讓他去看病,已是仁至義盡。”他頓了頓,“你不必強裝成冷酷無情的樣子,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
這是他第一次掏心掏肺的和她說話,聲音回蕩在巷子裏,婉轉綿長,聽起來像是情人間的低語。
於喬活了這麼多年,第二次從他人口中聽到“善良”兩個字,不自覺怔在了原地。
上一次她聽到,還是在特戰部隊時,有一回她跟著人去巡邏,撞見了一個受重傷的A國軍人,有的人提出要救他,但有的卻堅決反對,說一個別國軍人在他們的邊境倒下,定然另有原因,不能養虎為患。
在糾結之下,他們把選擇權交給了於喬,畢竟於喬是軍中最有聲望的軍醫。
於喬的選擇讓他們大吃一驚。
她當下就在邊境處給這個軍人治療了傷口,然後轉身就走了。
後來部隊裏漸漸把這事傳開,不少人說她一個女孩子,比男人還要無情。
於喬什麼都沒有解釋。
直到後來有一次,有人當著她的麵說起了這些話,被隊長聽見,一貫好脾氣的他,竟將這件事報告給了上級,以損害他人名譽,不配做一名軍人為由,將人趕出了部隊。
後來再也沒有人敢亂嚼舌根了。
很久之後,於喬有一次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他們說的沒有錯,我確實應該把他帶回來治療的,畢竟那是一條人命。”
“你沒有錯。”她到現在還記得他很溫柔的聲音,“你是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安全,但你還是沒有忍心看著他死,所以你選擇了救他。於喬,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再之後,他就為了保護她死了。
所以說,光有善良是沒有用的。他才是真正善良的人,為了別人丟了自己的命。
“姐姐,你怎麼了?”
耳畔傳來孫婧雪的聲音,於喬恍然抬頭,才發現不知不覺眼角竟然潤濕了。
她掩飾般的咳嗽了一聲,伸手抹掉眼角的淚花:“沒事,被風沙迷了眼有點不舒服,我們趕緊趕路吧。”
“就在前麵,馬上就到了。”
孫婧雪指了指巷子盡頭。
於喬點點頭,推著輪椅往前走。
方長卿略略側身,收回了一直落在她臉上的視線。
不出幾百米,果真走到了巷子盡頭,那裏有一間孤零零的木屋,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木頭原本的顏色都斑駁脫落,似乎能聞到一股腐朽的氣味。
“你確定他住在這裏嗎?”
於喬打量了一番周圍,沒有看見任何人出入。
按照道理來說,鬼見愁這麼有名,不應該是門庭若市,一堆人求著上門看病嗎?
“我確定。”孫婧雪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道,“他總是會不斷換地方住,所以大部分人並不知道他住在哪裏,而且……”
她頓了頓:“你見到他就知道了。”
她上前去敲門,過了好一會,裏麵才傳來雄厚低沉的聲音:“是誰?”
這聲音明明隔著門,卻好像能鑽入耳中一樣。
於喬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什麼叫做內力強大。
“我是婧雪。”
孫婧雪聲音甜美,帶著一絲撒嬌的口氣:“你開門,我有要緊的事找你。”
片刻後,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走出來。
他臉上戴著金色鑲邊麵具,遮蓋住了大半張臉,完全看不出原來的容貌,但從他斑白的鬢角來看,似乎並不年輕了。
“你怎麼來了?”
他淡淡掃了方長卿和於喬一眼,然後視線落在了孫婧雪的臉上。
孫婧雪嬌俏一笑,走上前,竟是親昵的摟住他的胳膊:“師父,你可算是出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想見徒兒了呢!”
師父?
赫赫有名的鬼見愁,竟然是孫婧雪的師父?
於喬一愣:“你們是師徒關係,為何你不會醫術?”
“因為他教我的隻有武功啊!”
孫婧雪笑眯眯的說:“我倒是想學醫術,可惜師父說我天生沒有這方麵的慧根,不願意教我!”她像是想起了什麼,指了指於喬,“對了,師父你不是說,你這一生隻收一個徒弟嗎,姐姐她也會醫術,或許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她若是醫術如此精湛,當可以救自己,而不是來求我。”鬼見愁麵無表情的開口,“我可不要一個隨便學了幾天醫術,就自認為能懸壺濟世的人。”
於喬平生最討厭人狂妄自大,好似所有人都比不上他似的,頓時冷笑一聲:“我也不需要一個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