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回 唐海宣旨誅唐海 盜蹠舉劍斬盜蹠(2 / 3)

王體中大吼道:“借馬?休想。”又朝三十名軍士喊了一聲:“眾軍士,殺了唐海!”說著,舞著刀就要來砍唐海,離唐海還有五六步時,一箭射來正中肩膀,“啪”的一聲倒了下去。與此同時,數個軍士正要從地上撿起刀劍,人剛蹲下去,就被幾枝利箭射中,一命嗚呼了。

鎮住了眾軍士,唐海朝趴在地上痛苦掙紮的王體中笑道:“肩上中箭的味道好受不,王將軍若想再嚐嚐,唐海讓衛士們再射幾枝來?”王體中忙求饒道:“望唐將軍饒命!”

幾個巴山衛士拿著刀衝下來,先收了眾人丟在地上的兵器,再將拴在林子裏的三十多匹馬一一解開牽到路邊,眾衛士也一個個下山來,分開圍困唐海的軍士,將唐海請上馬。

唐海道:“白將軍,請回複李自成,就言天下尚未太平,唐海還死不得,我這破邪劍還要為天下蒼生破邪立正呢。”

眾衛士也躍上馬,有的一人一騎,有的兩人一騎,唐海說完,帶著眾人揮鞭揚塵而去,白旺氣得咬牙切齒,臉色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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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一陣,人馬俱累,隻得停下來歇息。

密旨中的第七惡,乃是“聚兄弟十七,謀十八子讖,圖天下神器,”如此看來,李自成定然是對梟龍、段七、阿拉太、柳甲等十六個兄弟下毒手了,想到這裏,唐海心如刀絞,淚如湧泉,默默地任他流淌。

“將軍,我們深陷險境,你尚且談笑自如,戲得那白旺灰頭灰臉的,現在既已脫險,應當開心才是,為何反倒悲傷起來?”

唐海見黃依、王化等人圍過來問話,拭了淚道:“我們脫險了,可留在義軍中的十六個兄弟難逃一劫,他們現在生死未卜,世安兄弟又沒有音訊,讓我如何開心?”

黃依道:“將軍離京,引得李自成疑心,他們十六個留在軍中聽候調遣,想必不會有事,再說既然吳三桂反了,戰事尚未平息,大順朝也需要戰將。”

唐海憂道:“隻怕人家不這麼想。”

正說著,忽聽一衛士喊道:“他們追來了!”大家抬頭一看,後麵果然塵煙四起,遠遠望去,一隊人馬風馳電閃般赴來。

唐海大驚失色道:“怪哉,白旺、王體中他們沒了坐騎,徒步回磁州城少說也得一個時辰,再等他調兵遣將來追,無論如何也追不上我們,怎麼會這麼快?”

唐海四周看了看,見前麵四五裏遠處有一小山丘,山丘上林木森森,遂令道:“速到前麵林子裏埋伏。”

人、馬雖已疲敝不堪,但情況緊急,容不得絲毫懈怠,大家隻得翻身上馬,舉鞭猛抽,拍馬狂奔,不一會到了小山丘下,眾人下馬,急急地牽著馬竄入林中隱伏。

後麵的那隊人馬也遠遠地看見前麵的人遁入林中隱匿起來了,到了山丘下,這幫人各自抽出刀、劍、長槍等兵器,跳下馬,匆匆鑽入林中追擊。

“放箭!”唐海透過密林隱隱看見追兵越來越近,眼看他們已經進入射程,果斷地下達了攻擊的命令。

一時飛箭如雨。

那幫人似也手段不凡,一個個用手中的兵器當掉了射去的利箭,並冒死向前追來,邊追邊喊。

這麼不怕死,唐海暗暗驚歎:“白旺、王體中真勇將也。”

傾耳細聽,追兵卻在呼喚著什麼“白旺,快放了我大哥……”

好熟悉的聲音。

唐海伸出脖子細看,心中大喜,猛地站起來,高呼道:“眾兄弟,唐海在此!”

喊這話時,已是淚如雨下。

原來追來的不是什麼追兵,而是梟龍、段七、山勇、阿拉太、柳甲、洪世安等十七人。

十八兄弟散而複聚,個個喜極而泣。

“你們怎麼來了?”

“大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百旺想算計我,他還嫩了點,對了,李自成沒有為難你們?”唐海大惑不解。

梟龍道:“豈止為難,對於我們,他是欲殺之而後快。”

段七道:“吳三桂降而複反,李自成親率大軍討伐,我十六人除了我、狼霸、王風、王雨、柳甲外,其他十一兄弟也都隨軍出征,不想那吳三桂狗急跳牆,投靠滿清,他們兩軍合擊,將大順軍打得大敗。”

梟龍道:“我們逃回北京後,留守北京的李岩將世安兄弟送來的信交給李自成,李自成看了大哥的陰陽二計,捶胸頓足,懊悔不已,他對眾將說:‘早得陰陽二計,必不會落得如此狼狽。’”

阿拉太道:“哼,他是活該。”

段七道:“吳三桂和清兵一路追來,我們隻好撤離北京,一路上眾軍拖金帶銀,連吃敗仗。到了定州,又敗兩陣,又聽說河南騷亂,許多地主大戶勾結殘明官軍起哄鬧事,甚至舉兵攻打大順官府,李岩將軍請求帶兩萬精兵平亂,鞏固陣地,日後也好抵抗清、吳聯軍,豈料牛金星讒言李岩此舉意圖謀反,還說什麼‘十八子主神器’中的十八子是李的意思,李自成姓李,李岩亦姓李,李自成誤聽讒言,竟下令殺了李岩將軍,搞得人心惶惶。”

柳甲道:“更可恨地是,軍中還有流言,說十八子也有可能暗合我們十八兄弟。”

阿拉太道:“偏偏這個時候,白旺傳來密信,說大哥在磁州城散播什麼‘百姓還是那個百姓,我們已不是那個我們,我們自己變了,怎能強求百姓不變?’的大逆之言。”

金子道:“我還聽說,牛金星進讒言,誣陷大哥行至磁州不動,就是為了等李岩率軍南下,要與李岩合兵自立。”

柳甲道:“所以,七姐暗中通知大家趁亂溜了出來,又派人去澤州、高平、潞州招來狼霸和王風、魯奇,大家在行唐縣集合,由世安兄弟帶著來磁州與大哥相會。”

梟龍道:“不料來到驛館,聽韋鑫說李自成已傳來密旨要殺大哥和巴山兄弟,又說你去了將軍府找白旺,我們趕去將軍府,聽說大哥隨他往賀蘭山狩獵了,眾兄弟猜測此賊定然是要加害你,我們一時著急,匆忙出城,一路疾馳趕來。”

聽了眾人地述說,唐海驚駭得臉色蒼白,自己做夢也想不到李自成竟然英雄一世,糊塗一時,做出這許多荒唐事來。更為可悲的是,因他的荒唐,竟然引狼入室,招來外族蹂躪我中華百姓。

“他在北京擁兵三十萬,麾下大小將領數以百計,追贓助餉得金銀無數,又向百姓征集糧草幾萬石,可謂兵精糧足。滿清屢次劫掠中原,百姓向來痛恨,我大順均田免糧,一直深得民心,從人心、糧餉、兵將上來看,我大順都占據優勢。如此這般,為何就抵擋不住多爾袞、吳三桂區區十餘萬人?”唐海道:“須知滿清凶勝虎狼,他們一旦在中國立足,我華夏百姓將永無寧日。”

段七道:“大哥,李自成雖是英雄,卻不是雄主,以我度之,他必敗無疑。”

唐海驚道:“怎講?”

段七道:“大順雖有精兵數十萬,但潰敗之兆已現,攻入北京時,明廷阿諛逢迎者紛紛來降,大順軍山海關戰敗的消息傳來,他們又一個個地或逃走、或反叛,李自成離開北京當日,清點人數時,何瑞徽、韓四維、黨崇雅、薛所蘊四賊不知去向。”

章船道:“攻打北京時,那個為了諂媚大順軍而火燒明朝太廟的諂臣楊觀光,後來被李自成封為禮部尚書,我們退出北京後不久,這廝鬼鬼祟祟地想跑,被我一刀給宰了。”

金子道:“明廷的兵科給事中龔鼎孳被李自成封為直指使,他也帶著幾十親兵不知去向。”

阿拉太道:“豈止他們幾個,據我所知,明廷副將南一魁、錦衣衛左都督駱養性、翰林院蔗吉士梁清標、翰林院蔗吉士張瑞和他的老父張忻,這幫人聽說吳三桂勾結清兵打來了,個個喜不自勝,都偷偷的帶著兵馬投奔滿清去了。”

柳甲道:“明廷的戶科給事中陳名夏,先降大順,我們撤離北京後,他殺了三個軍士,直奔吳三桂軍營而去。”

林源道:“明朝的給事中沒有一個好東西,刑科給事中孫承澤投降後,李自成封他為防禦使,對他可算器重了,還不也反了。”

葉陽道:“對了大哥,那個在靈武投降咱們的陳之龍,聽說也起兵攻打大順軍,還殺了好多大順官員呢。”

斯仁道:“別說這些明朝的降官降將了,就連大順國自己的將士,還不也是逃亡了許多,我看呀,他李自成就是個草莽英雄,非真龍天子,咱們一開始就跟錯人了。”

唐海聽了眾人之言,頓時悵然若失,“如此說來,我唐海成了千古罪人,”說完仰天長籲,神情極度哀傷。

阿拉太見唐海悲痛欲絕,勸慰道:“大哥休要自責,滿人虎視中原多年,即便我們不攻破北京,崇禎皇帝不死,他們入侵也是遲早的事,阿拉太以為,要趕走滿清,消滅江南明廷,別人都靠不住,唯有我們自己。”

唐海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殷切地注視著眾兄弟。

柳甲道:“對,破邪劍乃義軍信物,自王嘉胤始,數易其主,如今既在大哥手上,分明是教大哥舉義,我們為何反寄他人籬下?”

葉陽道:“柳甲兄弟說得太好了,大哥,咱自己幹吧。”

“大哥猶豫什麼,他李自成、張獻忠能搞得轟轟烈烈,偏我們就不行!”斯仁亦讚成。

段七道:“黃河以北已經大亂,不宜起兵,長江以北危在旦夕,也不是舉義之地,依我看,清兵、大順軍在河北、河南、山西定有一番死戰,少說也需一年半載才見勝負,我們可利用這一年半載的時間,再去大巴山招兵買馬,往南經營四川、貴州、雲南,做長久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