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沒有人,李啟源卻感覺到自己慢慢向前行去,一直跟隨著的薄霧越來越淡,像在雙眼上蒙了一層輕紗,看什麼都不太清楚。
走得幾步,李啟源心中大慟,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將一顆心拉扯著使勁捏,捏成了一塊塊的碎片,痛得他渾身抽搐起來。
狐小末緊緊抱著李啟源,感覺到他渾身的抽搐,將自己的臉貼在李啟源臉上,眉心的月亮滲出一股溫柔的力量,讓渾身抽搐的李啟源漸漸平緩下來。
黑漆漆的地上爬出許多死屍,黑暗中一個一個佝僂著腰搖搖欲墜,可就是這樣才讓人感覺到真正的恐怖。
他們以狐小末為圓心,站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道為什麼並不攻擊狐小末。
狐小末抱著李啟源半躺在地上,她的目力極佳,早就發現這些準備圍攻自己的死屍了。
若是平時,她早就吱哇亂叫跳到李啟源懷裏撒嬌了。
可現在,李啟源的樣子讓她很擔心,擔心到已經忘了也許下一刻這些死屍就會撲上來將自己撕成碎片。
“夫君,你不要怕,我一定會帶你離開的。我們不僅要離開月籠山莊,還要離開幻境。”
周圍星光點點的白衣女子口中的音律越來越高亢激昂,狐小末輕聲哼唱的旋律有些壓製不住這音律了。
周圍搖搖晃晃的死屍像受到了什麼刺激,開始你擠我我擠你,一個擠一個幾乎擠成一塊餅。
便是死屍,狐小末也能聽到骨骼相錯的聲音。
可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沒有撲向狐小末,不知道到底在等待什麼或者害怕什麼。
李啟源慢慢往前走,眼前是一戶高門大閥。
這戶高門大閥看起來頗為宏偉且曆史久遠,李啟源看了門前那對石獅子,胸口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痛,腦中不由回蕩起一句話,“孩兒不孝……孩兒不孝,令白家蒙羞。”
感覺到自己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膝行,“爹、娘,孩兒不孝,令白家蒙羞。巧姑……浩昌……原諒我……”
這百餘米的路,李啟源磕了半個時辰的頭,硬生生將地上的每一塊石板都印上了鮮血。
越靠近大門,李啟源越是控製不住自己地渾身顫抖起來,高門大閥似乎經曆了極為慘烈的動亂,大門虛掩著,那一道縫隙像一張嘴一樣,想要吞噬任何踏足進去的人。
李啟源繼續膝行,高門大閥似乎正在辦白事,滿眼都是層層疊疊的白孝,看起來也是十分淒厲。
不僅淒厲,李啟源胸口的疼痛變成了強烈的悔恨和怨恨,妖孽……我白家百餘口人性命盡喪你手,拿命來啊,拿命來。
李啟源一邊磕頭一邊膝行,他已經磕得滿頭滿臉鮮血了,可他一點都不在乎。
滿地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著,每一塊石板上都是斑駁的暗紅血跡,李啟源從一具具屍體中膝行而過,胸口已經痛到麻木了,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呼喚他,“華銳……華銳……唉……”
這個聲音那麼溫柔又是那麼悲傷,李啟源沒想到自己能從一個聲音裏聽到那麼多讓他懊悔又愧疚的情感,這個女子的聲音,我很熟悉。
高門大閥滿地屍體和鮮血,空中卻是層層疊疊似乎沒有邊際的白孝,周圍的建築物都被蓋上了這層白孝,這些白孝讓李啟源心如死灰。
膝行過滿是暗紅的前廳、膝行過往日裏歡聲笑語的回廊、膝行過那一排排熟悉的翠竹、膝行過,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看到前麵跪了個一身白孝的女子,從後麵看不出她的年紀相貌,但李啟源一看到這個白孝女子,“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巧姑……”
狐小末能感受到李啟源強烈的情緒,雖然眼前要麵對的情形讓她不敢鬆懈,可李啟源才是讓她真正擔心的。
從前狐小末都是天性憊懶、資質有限、膽小怕死得過且過的,她從來都知道用什麼法子讓自己活下來、活得更好,從來沒有這樣篤定地相信自己能夠護住一個人。
李啟源是他想護住的人,不管用什麼法子,狐小末一定要護住他。
李啟源歪歪地倒在地上,看著前麵那個白孝女子。
她明明著了一身白,可以她為中心卻有淡淡一層灰暗籠罩著,她麵前似乎躺了一個人,那人也用白孝蓋得密密實實。
李啟源一看到地上那個白孝蓋著的人,眼前一白,差點昏厥過去。
可另一個聲音卻在告訴他,“看仔細了,看仔細了,你的妻兒是如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