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化蝶夢(大結局)(3 / 3)

“皇上。”靜徽跪在床邊,哽咽道:“梳子是貴妃做的那一把。皇上您想啊,事到如今,還有誰能在一年之中,時常相伴您與西暖閣中篦發?除了年貴妃,還有誰有這樣的本事?皇上,此婦蛇蠍心腸,您萬萬不可再心軟,就這麼縱了她貽害宮廷。皇上”

“事情沒弄清楚,朕信貴妃。”胤禛蹙著眉,表情淡漠:“皇後不必無中生有。”

錢通趕緊又道:“敢問皇上,這把有毒的梳子,您近期可有使用過?”

胤禛微微頷首:“的確用過。”

年傾歡也知道是怎麼用的。就在今日,去景仁宮請安之前,裕嬪鬧那出戲之前,她還用這把梳子,親手為皇上篦發。

“用過就好。”錢通道:“用過這梳子之人,手指尖也會沾染毒性。若是常年使用,想必她的之間觸及這撒了藥粉手指尖也會變得格外黑。若隻是用過這一回,雖然會黑,但毒性會少許多。也就是說,到底是長期下藥,還是偶一為之,一試便知。”

“此梳子,乃是貴妃所贈。往常她也多此用過。”胤禛心裏根本不信這是貴妃所為:“你這麼說,便是將她歸咎為罪婦了。”

“微臣不敢。”錢通補充道:“皇上有所不知,這毒用來篦發,一段時間之後,毒性便減淡了,需要再次塗抹毒粉毒液,所以微臣相信,經手之人的指尖,會變得格外黝黑。”

靜徽冷笑一聲,幽幽道:“皇上,貴妃就在眼前,是不是她所為,隻要將十指浸泡水中,便可知曉。若她是清白的,指尖的痕跡必然不明顯。您又何必這麼擔心!”

“也好。”胤禛坐直了身子,對年傾歡道:“一試無妨。”

“遵旨。”年傾歡慢慢走過去,將十指放在第一個盆中。盆裏的梳子沒有毒,水還是清澈的。哪知道她的手才放進去,瞬間就變成了黑色,連染了粉紅蔻丹的指甲,也黑的嚇人。“啊”

“果然是你。”靜徽閃爍的淚光瞬間變成寒光,如同鋒利的刀劍,直逼貴妃的咽喉:“你為何要這麼做?皇上待你不薄,這麼多年了,屢屢皆是有求必應,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心肝麼?還是你哥哥已經按耐不住篡逆之心,你便想連同他一並造反,來個裏應外合,謀奪大清江山?好一個年貴妃,枉費了皇上與本宮對你多年的信任,你太可惡了你太可怕了!”

事情來得太快,年傾歡有些應接不暇。這時候,她的雙手指尖怎麼會變黑,她是真的無言以對,更想不明白。“皇上,臣妾並沒有做過,臣妾是冤枉的。”

胤禛的雙眼,不知道是因為難過痛心還是憤怒怨恨,通紅的嚇人。蘇培盛為他穿好了龍靴,他走下病榻,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走過來。“傾歡,朕與你多年的情分,你若說實話,朕必然不會為難你。你告訴朕,是不是年羹堯逼你這麼做的?”

“皇上”年傾歡心痛不已:“您就從來都沒有相信過臣妾麼?您難道忘記您自己說過的話了麼?哥哥是哥哥,傾歡是傾歡,您怎麼能懷疑臣妾要毒害您?”

“事已至此,容不得朕不信!”胤禛的聲音微微發顫:“這麼多年來,無論朕遇到什麼樣的困境,無論周圍有多少人勸阻,將你廢棄,朕都從來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而你你為何要讓朕失望?當年九王奪嫡,險象環生,朕便立誓不會留下一個悖逆朕的人在身邊,唯獨是你,朕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今天,會是你令朕有今天。”

“皇上”年傾歡跪了下去,以她的角度仰望天子:“難道臣妾在您眼中,就這麼不堪麼?難道皇上真的不願意相信臣妾是清白的麼?我為何要幫哥哥?我不是要當太後,更不是要這江山權勢,我要的,不過是一個憐惜我的夫君罷了。皇上,您怎麼能”

“你不要在這裏胡言亂語信口雌黃了。”靜徽打斷年傾歡的話:“你分明就是為年羹堯行事做幫凶,他馬上就要被趕出京城,他的得力手下,也被皇上懲治,於是他隻能依靠你。你好狠的心。”

熱淚湧出眼底,年傾歡唯有絕望。可她還是那麼的不甘心,就是想親口聽她說一句:“皇上,您真的就從來不信臣妾麼?難道這些年來,臣妾為您的付出都是假的麼?難道,到了此時此刻,您仍然不知道臣妾最想要的是什麼麼?”

“好。”胤禛斂眉:“那朕便問你,年羹堯或者你,一定要死一個,你要朕如何決斷?”

“皇上!”年傾歡身子一顫,整個人便沒有了力氣。

“這道難題,困擾了朕這麼多年,也該了斷了。”胤禛閉上眼睛,沉痛道:“蘇培盛,鴆毒與聖旨,要貴妃自己選。”

“皇上。”蘇培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您息怒啊。貴妃一向侍奉皇上盡心,她是萬萬不會反叛的。求皇上開恩。”

“你聾了嗎?沒聽見朕的話麼?”胤禛怒吼,額上的青筋猙獰。“你也想反了嗎?”

“奴才不敢。”蘇培盛含著淚,依言照辦,取來了兩樣皇上要的東西。

靜徽的臉色,清冷之中透出得意,這才是她想看到的結局。皇上說的太對了,終於這一切,都能在今天了結了。“貴妃自己選吧。”語調是那麼的輕緩,一如從前溫婉和順的福晉。靜徽淡漠的眸子裏,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若是飲下鴆毒,朕便發配你哥哥去看守城門,饒他不死。若你要活著,朕便下旨取你哥哥的首級,抵償你今日謀害朕的罪責。隻說下毒之人是他,而非年貴妃你。你依舊可以,在這後宮之中,做你的貴妃,但永遠不要出現在朕眼前。”胤禛的話,堅硬如鐵,絲毫沒有溫度。

年傾歡隻覺得心如刀絞,疼的她想笑。“敢問皇上一句,若是傾歡死了,您可會惦記?”

胤禛許久未語。

這樣的等待,足以讓人絕望。年傾歡輕輕閉上眼睛,淚水就如同斷線的珠子,汨汨的滾下來。“臣妾明白了。”

雙手端起了蘇培盛手中托盤裏的毒酒,她仰脖飲下。“臣妾先行一步。”

這酒果然**,才咽下去,胸口就火燒一般的疼。

胤禛都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她的樣子,一口鮮紅的血水就噴了出來。“傾歡你”

為何她不是讓年羹堯死?為何她寧願犧牲自己?胤禛很失望,更多的則是痛心。“或許會。”這三個字,他好不容說出口。

靜徽眼中的得意,徹底的抹煞了她往日佯裝的端惠:“年貴妃,這麼多年了,本宮總算看見你的下場了。你謀害皇嗣,撅害妃嬪,毒害皇上,忤逆犯上,一條一條都是死罪,皇上仁慈,才會留你全屍,哼!”

年傾歡的雙眼漸漸模糊,耳畔卻似聽見了從前的聲音。

他說:“傾歡你要給朕生許多健壯的阿哥,朕會帶著他們馳騁沙場,讓他們成為咱們大清最了不起的棟梁之才”

“傾歡。”胤禛走向她,將她抱在懷中:“為何你要這麼做?就因為你是年家的女兒?”

“皇上,你答應過,要帶臣妾出宮天南海北男耕女織”年傾歡吃力的說著,說著說著,便再沒有了聲音。

“皇上,您何必為了這樣一個毒婦而難過。”靜徽眼中的淚水盡數轉化為憤怒,恨不得撕碎躺在皇帝懷裏的年氏。“她不值得您”

“滾出去你們都滾”胤禛冷喝一聲,撕心裂肺:“滾!”

蘇培盛帶著哭腔道:“皇上,您保重龍體啊”

“滾出去,朕一個人陪貴妃待會兒。”“嗻。”蘇培盛拉著皇後從房裏退出來:“娘娘,您先回宮吧,皇上這會兒必然聽不得勸。”

“反正人都死了。”靜徽丟下這句話,憤然而去。

“對不起傾歡,是朕不好。”胤禛撫摸著她光滑的臉龐,用縹色的帕子,一點一點的為她拭去唇邊的嫣紅。“但是你放心,朕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朕一定能做到。你放心,朕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放心!”

反反複複的重複這一句話,胤禛不知道自己說了多少遍。

兩個時辰之後,他下了聖旨,冊封年貴妃為皇貴妃,賜號敦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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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溪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小冬子。哪知道抬眼看見的,竟然是皇帝。“奴婢給皇上請安。”她興高采烈的奔了進去,卻不敢喜聲說話:“娘娘,皇上來了,皇上來瞧您了。”

雁菡聽見這聲音,有些不敢相信。隨後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進來,才勉強的起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

“你這是在做什麼?”胤禛看她方才跪在地上,散亂了好些紙元寶,蹙眉問。

“臣妾有罪,不能親往靈前送皇貴妃一程,隻能在這裏這些祭品,托奴才送到靈前焚化,當是吊念皇貴妃。”

胤禛一腳下去,才癟了許多元寶。“人都已經走了,你做這幅樣子給誰看?”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雁菡含淚道:“那梳子上的毒,當真與臣妾無關。”

“或許吧。”胤禛俯下身子,一把鉗住她的下頜:“朕知道你要什麼,也不妨明白告訴你。正大光明殿的匾後麵,聖旨是你兒子弘曆繼承大統。你若等不及,就現在殺了朕。”

“皇上”雁菡很是委屈:“您真的就這麼不願意相信臣妾麼?”

“你放心,你可以親自去靈前祭奠皇貴妃,朕還會恩賜你貴妃的封號。以後,你就是熹貴妃了。你也放心,朕會如從前一樣待你。”

“分明就不同了,皇上何必說的這麼好聽。”雁菡難得執拗一回:“那梳子上的毒,的確源於臣妾,可臣妾的本意”

一個巴掌蓋過去,胤禛隻覺得打輕了。“朕不想聽。不過朕要謝謝你,謝謝你成全了皇貴妃。”這話意味深長,除了胤禛,任是誰也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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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千裏之外的南方,有個很不起眼的小鎮。

敦肅皇貴妃薨逝次年的春天,便有個叫雅安的姑娘,帶著個四歲的男孩定居於此。

“娘,您怎麼會做這麼好看的糕點,好好吃哦。”

“傻孩子,這算是普通的了。娘以前吃過更精致的,卻沒有這塊美味!”

“為什麼啊”

“因著這裏隻有你陪著娘啊!房前屋後,自給自足的種些青菜,池塘裏有魚遊來遊去。閑暇時還能去找你琴娘,繡一匹錦緞,拿到集市上換些米!”雅安笑著刮了刮他的小臉:“沛兒乖,好好吃吧。”

“娘,我用不用留一些給爹?”

雅安柔柔的笑:“你多吃一點,快快長大,你爹要很久很久才能回來。”

“很久以後是多久呢?”沛兒不解,眨巴著眼睛問。

“等四海升平,天下再無戰事,新帝登基,你爹就會回來了。”雅安閉上眼睛,輕輕的擁著沛兒在懷裏:“從前爹就是這樣將娘抱在懷中,一遍一遍的告訴娘,他答應娘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一定不會忘!”

“沛兒陪著娘,一起等爹回來!”

“好!咱們一起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