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聲音刺的耳膜生疼,年傾歡皺著眉,凝重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威嚴:“安嬪,皇上麵前,豈容你胡鬧。還不趕緊進去。”
“皇上,皇上”安笑然撲過來,死死的攥著胤禛的手腕:“就是他掐死臣妾的,是他掐死臣妾的。臣妾從來就沒有加害身邊的宮婢,臣妾從來就沒有是他,他聽了皇後的吩咐,掐死了臣妾,皇後要奪走臣妾的骨肉,給安常在那個賤人。她們根本就是蓄謀已久,她們根本就是冤枉臣妾。皇上,您明察,您一定要給臣妾做主。”
“安常在?”年傾歡猛然明白了什麼。“看來此事,皇後有得解釋了。”
靜徽見皇帝不做聲,連忙上前喝止安氏:“安嬪,你夠了,別再胡言亂語。本宮幾時害過你的孩子,又何嚐奪走她?”
“皇後娘娘是不記得臣妾了麼?”安笑然鬆開了皇帝的手,朝著皇後一步一步的走過去。“您看清楚了,臣妾是汪答應啊。臣妾同一批入宮的秀女裏麵,熟臣妾最得寵。臣妾有了皇上的骨肉,您瞧,您摸摸臣妾的肚子。”
話音落,她發瘋一樣的拽著皇後的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擱在自己腹部。“皇後娘娘,您摸摸,臣妾的孩子正踢我呢。您瞧,他多麼有力氣啊。”
“你別再發瘋了。”靜徽甩不開她的手,趕緊示意汪泉上前幫忙。
哪知道汪泉一靠近,安笑然發瘋似得大吼大叫,如同看見鬼魅一般:“不要,你不要掐死臣妾,不要,皇後娘娘臣妾不想死。臣妾不要懷這個孩子了,臣妾不要皇上的恩寵了。臣妾隻想出宮,想回家,臣妾的母親還等著臣妾回家呢皇後娘娘,臣妾不敢了,再也不敢懷有龍裔了,求您,饒了臣妾吧。臣妾這就把孩子打掉,臣妾自己把孩子打掉。臣妾絕不會為皇上誕下麟兒,臣妾求您開恩啊。”
安笑然推開汪泉,發了瘋不住的擊打自己的腹部。
胤禛趕緊吩咐人去拉。
可任是誰,也無法攔住她去做蠢事。不一會兒的功夫,鮮紅的血水就染紅了安氏雪白的衣褲。
“啊”靜徽又驚又怕,嫌惡的捂住口鼻。
“好多血。”年傾歡也是臉色發白,有些不敢看。
“血?”安笑然聽見這話,忽然住手。“好多血,好多血皇後娘娘您看見了麼?臣妾的孩子沒有了,臣妾流了好多血,求您了您放過臣妾吧。不要扼死臣妾,不要”
劇烈的痛楚,讓安笑然表情扭曲,痛楚似乎令她清醒過來。“皇上皇上您來求您救救笑然。笑然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了,笑然不能再沒有這個孩子了。福敏,福敏的額娘,是汪氏,這一切都是皇後逼我的”
握住胤禛的手格外用力,安笑然痛不可當,眼前一黑,就死死的暈了過去。
“扶她進去。”胤禛的語調急促,臉色也甚是不好。
靜徽這個時候,已經不知道是該求饒,亦或者是寬慰皇上。總歸,她心緒不寧的咬著唇,怨毒的瞪著被抬進去的安氏。
“皇上”蘇培盛匆匆忙忙的出來,驚慌不已:“安嬪身邊的近婢都被她刺殺在房中。就連就連”
“就連什麼?”胤禛冷著臉問:“事已至此,還有什麼是朕無法承受,你隻管說。”
“就連福敏公主與乳母也未能幸免”蘇培盛帶著哭腔道。
“什麼,福敏她”年傾歡不敢想,孤身一人邁進房中。
蘇培盛趕緊攔她:“貴妃娘娘切莫入內。”
無奈遲了一步,年傾歡已經看見了不該看的。一地的血水,原來都不是安嬪的。眼前是血紅的顏色,腦中亦是一片赤練火海,這到底是為何?
“皇上,皇上”
門外是皇後驚慌的吼叫聲:“您這是怎麼了,皇上”
年傾歡這才慌慌張張的退出來:“皇上您醒醒啊?”
靜徽半跪在地上,皇帝就這麼倒在她懷裏。又驚又怕,生怕他有什麼不好,淚水撲簌簌的掉了下來。“皇上,您醒醒啊”
伸手要去按壓皇帝的人中穴,年傾歡的手還沒落下,就被皇後一巴掌打開。“皇後這是何意?”
“不用你在這裏惺惺作態。”靜徽憤怒的瞪著她:“沒有你的時候,這些事情都是本宮為皇上侍疾。何況若不是為了你,若不是為了年家,皇上何至於如此?”
懶得在這個時候與她爭辯,年傾歡趕緊喚了蘇培盛:“著人將皇上送回養心殿,請禦醫過去。這裏留下人將裏麵收拾幹淨,暫且將安嬪牽製偏室,著人看著,不許她鬧。盡量設法保全她腹中的孩子,無論如何,那都是皇上的血脈。”
“嗻。”蘇培盛打點一切,倒是利落。
靜徽由著內侍監七手八腳的將皇上抬上禦輦,才冷冷對年傾歡道:“貴妃什麼時候都是貴妃,什麼時候都能如此的冷靜。在你心裏,到底是權勢要緊,亦或者是皇上的安危?”
“這話也正是臣妾想問皇後的,您心裏何嚐放下過權勢?”年傾歡輕蔑道:“若真的這麼在意皇上的安慰,您何必一次一次的毒害龍裔,何必一次一次的做下危害皇上血脈的事情。難道你這麼做,就是基於對皇上的愛?哼,別再佯裝慈惠了,簡直無恥至極。”
“本宮懶得和你在這裏爭辯。”靜徽旋即下了台階,去追皇上的禦輦,狠話自然不會忘了說:“年貴妃你記著,倘若皇上有什麼不測,本宮叫你陪葬。”
深吸了一口冷氣,滿滿皆是血腥的味道。“倘若皇上真有不測,臣妾寧願陪葬。可倘若皇後設計害人,臣妾擔保您百年之後,亦無法與皇上合葬。在皇上心目中,永遠不會承認你是她的皇後。”
“你敢。”停下腳步旋即轉過身來,靜徽的眼中,燃燒著滿滿的恨意。“你試試看!本宮不管你有什麼奸計,有什麼本事,都管飽叫你有來無回。”
“兩位娘娘,別再吵了,皇上的龍體要緊,還是趕緊去養心殿伴駕吧。”蘇培盛為難不已,語調也是慢慢的哀求。
“蘇公公帶路,本宮這就過去。”年傾歡沉靜了自己的心,這一係列的事情發展的太快太突然,她隻覺得心疼不已。冰涼的指尖,帶著一點薄薄的痛楚,卻很是揪心。
錢通仔細為皇上請國脈,臉色陰鬱不已。
靜徽被他嚴肅的表情嚇著,顫音問道:“到底皇上身染何疾?錢院判隻管明言,不可對本宮有一字一句的隱瞞。”
“回皇後娘娘”錢通凜眉恭敬道:“皇上並非是染病,而是中毒。”
“什麼?”靜徽驚得幾乎跳起來:“怎麼可能,皇上的一飲一食,皆有宮中奴才伺候。為何旁人無礙,單單是皇上中了毒?”
年輕歡也是詫異,好好的,誰在這時候毒害皇上,莫非是
她的眼神,以及她的不安,都落盡了靜徽的眼中。“是你是你下毒對不對?”
“皇後何必如此心急含血噴人?”年傾歡眉心裏沁著涼:“臣妾幾時下過毒?毒又從何而來?”
錢通輕咳一聲,將兩位娘娘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啟稟皇後娘娘,毒並非入口,而是通過肌膚深入頭顱,凝聚在皇上的腦中。也就是說,下毒之人,必然是皇上身邊的親信之人,以毒塗抹在皇上每日所用的梳子上,通過篦頭,使毒素一點一點的沉積鬧上。最終導致皇上中毒。”
“你是說有人在皇上的梳子上動手腳,用這個方法下毒?”靜徽有些不信:“若是沒有傷口,這毒也能入侵百彙?”
“是。”錢院判道:“下毒之人格外謹慎,這毒的分量很輕。即便不能每日都使用,久而久之,毒性也會慢慢的沉積。據老臣估計,從初下毒至今,至少也有一載了。”
靜徽急的臉色發白:“蘇培盛,你是怎麼伺候的?成日裏為皇上篦發的梳子你都麼有檢查過麼?還不快呈上來讓禦醫核實。”
“奴才該死。”蘇培盛也萬萬沒有想到,好好的一把梳子,竟然染了毒。“奴才這就讓人呈上來。”
年輕歡皺著眉,在心裏猜想這個人會是誰。能隔三差五的出入養心殿為皇上篦發,有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毒,且還不會被發現,藏匿的這樣深,足可見其心之歹毒。可後宮的妃嬪爭鬥,無非是為了聖寵。而機會沒有人會對皇上下毒手,畢竟皇上薨逝,對她們沒有半點好處。除非除非這個人急切的想要自己的兒子登基為帝。
這個念頭閃過,年傾歡有三個懷疑的對象。其一是哥哥年羹堯,其二是熹妃鈕祜祿氏,其三便是皇後。
然而對上焦慮憤恨的目光,她便打消了第三個懷疑的念頭。皇後再毒,隻怕也舍不得毒害皇上。也就是說,若不是熹妃,就唯有哥哥了。可哥哥又是怎麼下的毒?經手人是誰?
“皇後娘娘,貴妃娘娘請過目。”蘇培盛將皇上成日裏用過的所有梳子都呈了上來。“這些梳子,皇上都用過。有些用的多,有些不常用。都在這裏了。”
靜徽認得,好多是宮裏的妃嬪敬奉皇上之物。其中也不乏她送的,年貴妃送的。“錢院判,你來”
錢通趕緊走上前來,逐一查驗。盡量又快有準確的從這些梳子裏,挑選出可疑的。隨後確定了三把梳子,向皇後要了三盆清水。
“皇後娘娘,此三把梳子氣味奇特,有些可疑。微臣現在就試試看,到底是哪一把有毒。”錢通一壁稟明皇後,一壁將三把梳子分別置入水中。有從自己的藥箱裏取出一個小玉瓶,將瓶蓋打開,分別往三盆水裏加了一些粉末。
果然中間的一盆水,遇到粉末開始變黑,而那黑水均是從梳子裏一點一點滲出來的。
年傾歡輕哼了一聲,臉色微變:“這梳子果然有毒。”
“貴妃好眼力啊。”靜徽慢慢起身,朝著她一步一步走過去:“本宮若是沒有記錯,這梳子是皇上登基之初,你親手做的。上麵描龍勾雲的圖樣,更是你一筆一筆畫上去的。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一記又狠又重的耳光,就這麼抽在她臉上。靜徽等著這一天,等的太久太久了。“年貴妃啊,虧得皇上這麼疼愛你,虧得皇上這麼在意你,虧得皇上對你百般嗬護,與你交心,你就是這麼回饋聖恩的?你太叫本宮失望了。”
**辣的疼微不足道,年傾歡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那梳子被人動過手腳,又是誰這樣陷害她?“皇後未免太天真了,是臣妾的梳子,就一定是臣妾下的毒麼?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你休想冤枉臣妾。”
“唔”胤禛沉悶一聲,慢慢的睜開眼睛。
“皇上。”靜徽猛的轉過身去,三步並作兩步走走到床邊:“您醒了?您可覺得好些了麼?哪兒不適?”
胤禛執意坐起身子,看著奴婢手裏的三盆水,沙啞問道:“錢院判,你說朕的病是怎麼回事?”
錢通行了禮,將方才的話贅述一遍,末了又補充道:“皇上,此人必然是能時常為您篦發的近人。否則三個月之內不用這梳子,藥效便會大大減弱,也不至於弄成如今的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