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卻是搖頭,“還是算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了,就先不回了吧。餓了嗎?我們先用晚膳吧,采桑——”
又著人請常太醫去。
次日,小晏子便打聽到張家眾人的詳細現狀了,“一家子老小都擠在一所小宅子裏,老的日日隻吃齋念佛,兩個兒子雖年輕,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因名聲不好,尋不到其他差事,隻能去書館接些抄書的活計,一月下來,能掙個二三兩銀子,再加上他們家大姑奶奶的暗中接濟,倒還能度日。”
“隻兩個兒媳每日都雞聲鵝鬥的,大的仗著膝下兩個孩子,丈夫又維護,小的卻什麼都沒有,還是當初害張家家破人亡的始作俑者的女兒,又帶著出身尷尬,因病一直呆呆傻傻的弟弟,因而總是處於下風,就昨兒兩人還動手了……與街坊鄰居也都沒有往來,卻是街坊鄰居茶餘飯後說嘴閑話的常客,人人都能說上幾句……”
施清如聽得自己的推測得到了證實,陳嬿的日子果然不好過,但張家眾人的生計卻還是不成問題的,不由暗忖,別人且不論,隻怕虞夫人卻是更情願過如今這樣的日子吧?
就是張雲蓉,照理不該沒受牽連才是,因問小晏子,“他們家大姑奶奶嫁的好像是宣武侯府,前番張家的醜事鬧得滿京城人盡皆知,她隻怕也不能獨善其身吧?”
小晏子辦事很是可靠,雖昨兒施清如沒想到吩咐他打聽張雲蓉的近況,他卻想著萬一夫人會問起呢,也一並著人打聽了,這會兒自是立時就能作答,“她自然不能獨善其身,如今在宣武侯府的日子也是大不如前。隻她肚子爭氣,如今宣武侯府的兩個孫子都是她生的,所以倒還能穩坐她二奶奶的位子,就是再不能隨意出門,聽說連自己的嫁妝也不能隨意支配了……”
去年宣武侯府的大奶奶再次有孕,著實讓張雲蓉焦慮了一段時間,就怕前者生下個兒子來,那宣武侯府可就不止她兒子一個孫子,宣武侯夫婦要過繼,也不是非她丈夫、非他們一房莫屬了。
萬幸她大嫂一朝分娩,生下的還是個女兒,反倒是她自己,不久又再次有孕了,心裏有多得意稱願,自不必說,夫妻兩個私下裏也已視世子之位和將來整個侯府為自己一房的囊中之物了。
不想樂極生悲,還沒等張雲蓉分娩,常寧伯府便出了大事,家破人亡,身敗名裂,注定未來幾十年,都會是整個京城茶餘飯後的談資了。
自然張雲蓉也再沒了娘家可倚靠,甚至還被娘家帶累得自己也名聲大壞,在宣武侯府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公婆待自己也不和顏悅色了,丈夫待自己也不再嗬護備至了,甚至連長子都被婆婆搬到了自己屋子去養著,就怕張雲蓉教壞了她孫子。
張雲蓉悲憤憂懼之下,差點兒保不住腹中的孩子,還是想著自己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婚姻,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未來,就全靠腹中這一胎了,才咬牙撐了過來,並最終生下了次子。
如此宣武侯府兩個孫子都是她生的了,從宣武侯夫婦到她公婆,都得不看她還要看孫子們,畢竟宣武侯府是真的很缺孫子,待她倒是又好轉了不少。
她丈夫與她本來也感情很不錯,隻常寧伯府一朝傾覆,名聲還臭成那樣兒,他一時接受不了罷了,然瞧著白胖可愛的小兒子,同樣也心軟了。
隻是公婆丈夫卻在商量後達成了共識,讓張雲蓉以後不許再與娘家往來,也不許明裏暗裏接濟張家人。
他們倒不是貪她的嫁妝,可她的嫁妝理當留給自己的孩子們,她也理當為孩子們的未來著想,有那樣的外家,是很光彩的事麼,自然該趁早斷了關係的好!
張雲蓉無奈,隻得都答應了公婆和丈夫,她總得為自己後邊兒幾十年考慮,更為自己的孩子們考慮,且她也被休棄,或是“病死”了之類,她母親和哥哥侄兒們才真是任何倚靠與希望都沒有了。
是以自常寧伯府出事以來,張雲蓉就沒回過娘家,隻當初常寧伯被斬首和常寧伯太夫人去世後,她曾在稟告過公婆後,讓人各送了一百兩銀子回去。
當然,私下裏她還是曾讓心腹輾轉送過好幾次銀子去給虞夫人的,雖每次數目都不敢大了,於如今的張家人來說,卻也舉足輕重了。
施清如聽得張雲蓉都沒回過娘家,與娘家人再有往來,其他人自更不必說,那如今的張家的人際關係,可謂是一目了然了。
卻仍問小晏子道:“那你打聽到張家的人如今可與誰還有往來嗎?總不能與所有親故都不往來,一個例外都沒有吧?”
小晏子道:“暫時沒打聽到他們與誰還有往來的,便是與自家的叔叔們,也都沒有往來,成日裏都是大門緊閉,除了那兄弟兩個偶爾會出門去書館,陳氏會偶爾帶了弟弟出門去看病以外……主要他們剛搬去時,便有人往他們院子裏扔過死雞和其他穢物,好像聽說就是他們自家叔叔做的,弄得本來不知道他們底細的街坊,也很快都知道了,便更無人肯與他們家往來了。”
施清如聞言,皺眉沉思起來。
如今張家與任何人都沒有往來,以他們如今的層次,也接觸不到稍微有點權勢的人,說句不好聽的,就叫連被人利用的價值都沒有了。
便是唯一還有幾分希望接觸權貴之人的張雲蓉,看起來也是自身難保,那前世幕後主使他們之人,隻怕這輩子也壓根兒不會再注意到他們,畢竟一切真的都不一樣了,——那她真是杞人憂天了麼?
施清如想了想,與小晏子道:“此番辛苦你了,回頭也務須刻意,隻偶爾替我再注意一下張家,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吧。”
一麵遞了個荷包給他,“這是給你吃茶的,快拿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