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如忙到交午時,眼見來看病的病人已是越來越少,才算是暫時清閑了下來。
一閑下來,便不免又想到了之前偶遇陳嬿與施遷姐弟之事,雖說他們姐弟如今過得是好是壞都與她無關,可前世到了後邊兒,陳嬿與張慕白,乃至張氏,一道聯合起來想通過她,算計韓征卻是發生過、她也實在經曆過的。
哪怕如今與前世大不一樣了,她心裏那根弦依然一直繃著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能設法兒弄明白前世他們為什麼要通過她算計韓征,又到底是誰在幕後指使他們,把那個幕後之人揪出來,防微杜漸才是!
有了這樣的想法,下午回都督後,施清如見韓征還沒回來,便叫了他撥給她日常使喚的另一個心腹小太監小晏子到跟前兒,吩咐他打聽一下張家眾人和陳嬿的近況去,“……打聽得越詳細越好,但不要驚動了任何人。”
小晏子自不知道施清如的用意,卻一個字也不會多問,隻恭聲應了“是”,便行禮退下了。
桃子待小晏子退下後,方問施清如道:“夫人怎麼忽然想到打聽那家人的近況了,一家子頭上生瘡,腳底流膿,渾身上下都壞透了的糟汙東西,夫人管他們去死呢!”
施清如便把上午在醫館偶遇陳嬿姐弟的事大略說了一遍,“我瞧他們過得很不好的樣子,就想知道他們具體過得怎麼個不好法兒。”
桃子忙道:“那知道了以後呢,夫人不會、不會心軟了,就給他們一條出路吧?”
夫人向來心善,也曾說過那個施遷‘無辜’,沒準兒還真做得出高抬貴手的事兒。
施清如已笑道:“你這傻丫頭想哪裏去了,我怎麼可能心軟,更別提給他們生路了,那本來就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或者說,那是他們父母造的孽,那他們享受了以往種種,如今自然也該付出代價。何況他們隻是日子不好過,又不是過不下去了,總得知道他們過得到底有多不好,我才能放心啊。”
桃子這才笑了起來,“那就好,夫人不會心軟就好。”
施清如白她,“我在你心裏,難道就是那等爛好心的人麼……”
話沒說完,就見韓征回來了,“什麼爛好心,你們主仆正說什麼呢?”
施清如見他熱得玉麵陀紅,忙叫了桃子去打水來服侍他梳洗,順道催催采桑晚膳,待桃子出去了,忙笑著與韓征道:“沒說什麼,就隨便玩笑罷了。今年這天兒有夠熱的,不會鬧旱災之類吧?”
一麵拿了紈扇輕輕給韓征扇風。
韓征讓她扇的涼風吹得愜意了些,道:“這麼大個國家,肯定年年都會有旱災水災的,總歸不是這裏便是那裏,都早習慣了。”
說著自袖裏掏出一封信來,“喏,丹陽公主又給你來信了,還比上次厚一多半兒,她都寫了些什麼呢,有這麼多話寫麼?”
施清如接過信,笑道:“我怎麼知道她寫什麼了,還沒看呢,看過就知道了,你快去更衣梳洗吧,也好涼快舒服些。”
韓征便依言進淨房梳洗更衣去了。
施清如這才拆開丹陽公主的信,慢慢兒看起來。
看得出來丹陽公主的情緒大半時候仍很不錯,除了沿途的見聞,又幾次提到了南梁太子;且她的信也不是一次寫就的,應當是分了很多次寫就,大抵過個一兩日的,有新的感觸新的想寫的了,便提筆又寫上兩頁,待積成厚厚的一遝後,再讓人送出去。
隻是到了後麵的信,丹陽公主的情緒就不大好了,她提到了福寧長公主的身體,對她的病情頗是擔心,隻沒臉開口請施清如去給福寧長公主治病而已,——顯然她已收到了施清如上次的回信,終究是自己的親娘,又豈能不掛記的?
施清如看她最後還流露出了想給福寧長公主和太後直接寫信的意思,說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了,她心裏的怨氣已經散了不少,想來她母親與皇祖母心裏的氣也差不多該散了,那應當會願意看她寫的信了。
她心裏感覺很不好,不親眼看到福寧長公主的親筆信,委實不能安心。
可如此一來,豈不是立馬就要露餡了?
“丹陽公主都說什麼了?”施清如正想著,韓征已梳洗過,換過家常衣裳從淨房出來了。
施清如默了默,把信紙遞給韓征,“你自己看吧。”
韓征便接過,一目十行的看起來,很快看完了道:“仍跟上次一樣半真半假的回她,若實在不知道怎麼回,就先不回了吧。算著時間,他們應當已經抵達南梁都城,大婚也近在眼前了,她短時間內,怕是顧不上給你寫信,也顧不得東想西想了。”
施清如沉吟片刻,道:“那就先不回了吧,也省得一個不慎漏了餡兒,我們如今可冒不得絲毫的險,不然便是前功盡棄,萬劫不複,還是謹慎一點的好。”
她跟丹陽公主之間當然有情分,還有歉疚,便是對蕭琅,也是一樣,她是真的盼著他們能好,也是真的不想與他們反目相向。
可若要在他們和韓征之間讓她選,她卻是毫不猶豫隻會選韓征,她也絕不願看到韓征有一絲一毫的危險,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他是那麼的疼愛她,這世上再找不到比他對她更好的人了,他還默默為她做了那麼多,連自己一貫的作風和習慣都能改變,就說之前那大小陳姑娘的事,依照他原來的作風,勢必要一勞永逸,永絕後患的。
可就因為知道她不喜歡那樣的事,他便默默改了,若非小杜子無意提起,她還一直不知道……
所以若將來丹陽公主和蕭琅要恨她,那就恨吧,他們有自己在乎、想要保護的人,她也是一樣,她為了自己在乎的人,連命都可以不要,何況其他?
韓征見她臉色有些不好看,笑道:“沒事兒,若實在想回就回吧,漏不了餡兒,畢竟信壓根兒到不了太後麵前,她以為到了大相國寺,就能有可乘之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