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想到,老天爺已經送了她們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不算,隨即竟又送了她們一個更大的驚喜。
太後和段嬤嬤就主仆兩個,誰也沒帶,清清靜靜的在大雄寶殿誦經禮佛時,就那麼湊巧,剛好就遇上了也是輕車簡從,隻帶了個心腹嬤嬤到大相國寺酬神還願的宣武侯夫人,因而無意知道了宣武侯夫人房裏姬妾二十幾年來,終於頭一次有孕的好消息!
——宣武侯夫人早年自己一直懷不上身孕,不得不看著丈夫左一個小妾右一個通房的往房裏添時,還曾妒恨悲憤,自怨自艾過,就怕自己一直都不能生,要不了多久,就得眼睜睜看著滿屋子都是庶子庶女,到老來也隻能在庶子小妾的手下討生活了。
卻不想,那麼多姬妾,那麼幾年過去了,竟然也是一個都沒能懷上身孕!
宣武侯夫人便知道問題是出在宣武侯身上了,同樣宣武侯也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了,夫妻兩個這才真正開始慌了。
一旦沒有兒子,將來爵位和家業就得落到二房的頭上,他們豈不是幾十年辛辛苦苦,到頭來卻全是在為他人做嫁衣了?
便是宣武侯都不願接受這一點,侄兒雖然也親,難道還親得過自己的親生骨肉不成?且他一直膝下空虛,豈非很快所有人都得知道,是他有問題,而不是他的妻妾們有問題了?
宣武侯夫人就更接受不了了,若宣武侯有子,哪怕將來她一樣得看庶子的臉色過活,她至少仍是宣武侯府唯一的太夫人,她的娘家也仍是新任宣武侯的舅家,礙於禮法,新宣武侯都不敢不敬她和舅家,不敢過分了。
可若換了侄兒過繼就不一樣了,縱她還是宣武侯府唯一的太夫人,二夫人卻仍是新宣武侯的長輩,與姨娘小妾豈能一樣,那她就真要被擠兌得連立足之地都沒有,娘家也休想再得到任何扶持與幫助了。
宣武侯夫人如何能容忍那樣的事情發生?
打那以後,便開始比宣武侯還要著急求子了,過不了多久便會給宣武侯換一批姬妾,還都是挑的好生養的;日日都要親自瞧著人燉了補品去給宣武侯吃;聽說哪位大夫的醫術好,哪家幾年沒孩子、忽然就又有了,也立馬會派人去細細打聽;更別提求神拜佛的種種所為所費了……每年光花在求子上的銀子,都得上千甚至更多銀子了。
可惜卻是二十年下來,都一無所獲,委實讓人絕望。
如此一朝忽然看到了曙光,驚喜猝不及防就來了,又叫人怎能不欣喜若狂,不立時趕著來酬神還願,祈禱菩薩保佑孩子能順利生下來,還得是男孩兒,還得平平安安長大成人?
當然,更驚喜的還是太後和段嬤嬤。
宣武侯與隆慶帝的情況是何等的類似,如今宣武侯既能生了,隆慶帝自然也極有希望能生了,那太後何須還要為怎麼才能推蕭琅上位發愁?她能有嫡親孫子上位,不叫自己辛辛苦苦得來的一切,白白便宜了別的女人的兒孫,自然就更好了。
如此隆慶帝是因為她才終於有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親生骨肉的,母子之間縱有天大的仇怨,也該盡消了,何況他們之間哪有天大的仇怨,從頭到尾都是韓征那個閹豎在作祟罷了!
屆時她要將韓征踩在腳下,要為自己和女兒報仇,自然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隆慶帝沒宣武侯那麼好的運氣,那要證實結果到底是好是壞,總也得一年半載的,而他們母子的關係何須等一年半載,立時便會因此好起來,那麼在出最終的結果之前,也足夠她將韓征踩在腳下了。
何況還有常太醫疑似是常百草,韓征疑似欺君這個把柄在,雙管齊下之下,若她都還不能將一個閹豎扳倒、踩在腳下,她也趁早死了報仇之心的好,老天爺能開眼站到她這邊一次,總不能次次都站到她這一邊,機會一旦失去,便絕不會再有第二次!
太後遂打發段嬤嬤立時悄悄兒喬裝出了大相國寺,去了一趟宣武侯府。
段嬤嬤既舍得銀子,又持著太後給的信物,自然很容易就見到了宣武侯夫人的貼身嬤嬤,繼而順利見到了宣武侯夫人。
宣武侯夫人四時八節都要進宮朝拜,也是見過跟在太後身邊的段嬤嬤的,一見了人便知道沒弄錯了,隻不知道段嬤嬤何以會忽然找上自己,還弄得這般神神秘秘的。
還是段嬤嬤表明了來意,宣武侯夫人惴惴不安的心才霎時落了回去,隨即變得驚喜交集起來。
一旦他們家能助皇上也有了龍嗣,那可就是皇上和太後跟前兒第一等的大功臣,飛黃騰達、成為勳貴第一家都是指日可待了!
而段嬤嬤證實了宣武侯夫人房裏的確有位姬妾有了身孕後,也是大喜過望,又與宣武侯夫人寒暄了幾句,也就急匆匆告辭,趕著回去稟告了太後。
這才會有了太後今日忽然急匆匆回宮這一出,隻要她先告訴了隆慶帝好消息,在隆慶帝龍心大悅,心也不自覺偏向了她這邊的情況之下,再告訴他常太醫疑似就是常百草的消息,自然就能事半功倍,取到比預期更好的效果了!
事實證明,隆慶帝的怒氣果然比太後預料的還要盛,直接“啪”的一掌就拍在了榻上的憑幾上,“韓征竟敢欺君罔上,朕饒不了他!來人,即刻傳韓征——”
這次還是太後阻止了隆慶帝,“皇帝且先別急,聽哀家說。到底沒有真憑實據,萬一韓征不承認,或是弄錯了,冤枉了他,豈非橫生風波?且當務之急,還是龍嗣,龍嗣才是第一等要緊的,相較之下,旁的事都可以放一放。”
隆慶帝想到已近在咫尺的希望,到底消了兩分氣,道:“那兒子聽母後的,母後怎麼說,兒子就怎麼做。”
至於韓征,若真敢欺君罔上,他自然饒不了他!
太後道:“那就先等哀家回大相國寺,召見了宣武侯夫人,知道了秘方良藥後,再說旁的。皇帝記得也要守口如瓶,萬不能告訴了任何人,尤其不能告訴韓征,不是哀家對他有偏見,實在是他的許多所作所為,已是天怒人怨,他的權勢,也已大到所以人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就算在皇帝看來,他的一切都是皇帝給的,想收回時便能收回,想處決了他便能處決了他,還得防著他黨羽眾多,尾大不掉,後患無窮呢。皇帝若是還不信哀家的話,盡可喬裝了,或是以旁的法子,親自去外麵求證一番,自然也就知道了,隻是一點,無論皇帝要做什麼,都切記打草驚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