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們見麵的機會與時間都是越來越少,當然能多哪怕半刻鍾,於她來說也是彌足珍貴。
韓征能感覺到她濃濃的依戀與依戀下隱藏的不安,又見她連鞋都沒穿,忙打橫抱起她,到榻上坐了,也將她抱得更緊了,方低道:“我也剛回來,見你睡著,不想吵醒你,沒想到你就醒了,這些日子都睡得很不好吧?”
“肯定沒有你在時睡得好,但也不差,你別擔心。”施清如下意識應道。
韓征卻知道她是在騙自己,也不拆穿她,隻道:“我安排了人待會兒便趁夜送你離開,行李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再想想有沒有什麼旁的需要帶的吧。”
施清如聽他還是要送自己離開,忙起身道:“我不走!小杜子沒轉告你我的原話嗎?比起每日都活在提心吊膽,懊悔不安當中,比起將來後悔,我寧願與你一道直麵危險,所以我是絕不會先走的,大不了真到了最壞的時候,大家一起死也就是了,莫不是你以為你和師父萬一都不在了,我一個還能苟且偷生不成?那是絕不可能的!”
韓征忙抱了她,輕聲道:“到不了最壞的時候,你盡可放心,笑到最後的人也一定會是我們。但也正因如此,我才要事先將你送走,以免有後顧之憂。”
施清如眼圈都紅了,“既然到不了最壞的時候,那你何以非要送我走?分明就是局勢已經到了很不利的時候了,叫我怎能安心離開,我真的放心不下你,也放心不下師父啊!”
說著抓緊了韓征的衣袖,“督主,別送我走好不好,我會照顧保護好自己的,大不了,我明日起便不去醫館了,就稱病待在府裏。如此縱然宮裏傳召,我也有理由不去了,我想想我稱什麼病啊,出花兒……不行,之前已經說自己出過了,那麻風病好了!“
“若宮裏傳召,我就說自己得了麻風病,那可是要傳染的,我也是因為在醫館給病人治病時,不慎染上的,自然不能進宮去傳染給了皇上太後和娘娘們。若軟的不行了,他們要來硬的……他們都能上都督府來硬了的,那隻能說明我們已經處於下風了,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隻怕也沒什麼用了吧?”
韓征何嚐舍得與她分開,卻更舍不得讓她跟著自己一道涉險,因又道:“乖乖,我真的不願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危險,你就聽話,先離開好不好?我向你保證,我和老頭兒都不會有事兒的,至多十月中下旬,我便能親自去接回來了,好不好?”
施清如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我不走,我不要自己事後再來後悔,當初為什麼就不能再堅定一點,說什麼也留下!”
說著湊到他的嘴角輕吻了一下,“我從與你表明了心意,相愛相許那一日起,便沒想過要與你分開,從來想的都是將來無論如何,都要與你一起生,一起死!你當初既接受了我,定然也是如此想的,那如今便不能打著為我好的旗號推開我!反正打明兒起,我就稱病,你若還想送走我,甚至想著要不來個先斬後奏什麼的,我以後都不會再見你,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韓征還能說什麼?
隻得擁緊了她,歎道:“你可真是個小傻子,這世上也找不到比你更傻的了!好吧,那你就打明兒稱病吧,就像你說的,他們若來軟的還罷了,若都敢公然來我府上來硬了的,我勢必已經處於下風,你躲到哪裏都沒用了。”
施清如這才破涕為笑了,“這就對了嘛,且我若提前被你送走了,他們定要更疑上你,覺得你所圖更大了。我若一直留下,他們縱會疑忌你,至少不會往於他們來說,最糟糕的方麵去想,還能麻痹一下他們,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說呢?”
這點韓征倒也考慮到了,隆慶帝如今是突然開了竅般,對他疑忌日深,卻勢必還沒往最糟糕的方麵想過,隻當徐徐圖之,便能把大權都收回,然後治他的罪了。
那清如若留下,的確能麻痹他和太後,讓他們覺得他雖囂張弄權,卻應當還不至於有反心,可若清如被他早早就送走了,他們就不得不懷疑他這是要幹什麼了,連家眷都提前送走了,這不是打算破釜沉舟了麼?
可就算考慮到了這一點,韓征之前依然想的是一定要將施清如送走,於他來說,什麼都沒有她的安危重要。
奈何如今看來,這丫頭委實是個傻的,傻得他心痛,傻得他隻能留下她了。
韓征因說道:“我不怕他們疑忌,皇帝若早一年半載的開了竅,或許還有力挽狂瀾的可能,如今卻是大局既定,他再沒翻盤的機會了。那你就安心待在府裏,我估摸著,他很快就要複設西廠,還想把金吾衛和錦衣衛都握到自己手裏了,那明麵上我勢必會吃一些虧,可隻是明麵上的,私下裏我什麼虧都不會吃;也是為了麻痹他,等待最後那一擊,你回頭千萬不要擔心害怕,知道嗎?”
施清如忙鄭重點頭,“我不會自己嚇自己,一定會照顧保護好自己,等你平安歸來的,你就放心吧。隻是不知道如今你已進展到什麼地步了,你好歹讓我心裏有個底。”
韓征揉了揉她的頭發,低道:“西山大營半數以上人馬已盡在我手,加上東廠和錦衣衛金吾衛的半數人馬,連同五城兵馬司,屆時也會為我大開方便之門……如今我還差聯絡宗室的人,光有先太子留給我的印信,我還不足以名正言順,大道正統,祿叔雖是人證,當年在先太子身邊卻不顯,所以必須得有德高望重的近枝宗室替我作證。等最後一步也完成了,自然就是發起總攻,等待勝利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