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一回 脫困(2 / 3)

段嬤嬤見太後氣得臉都扭曲了,抿了抿唇,正猶豫要不要再勸勸她,橫豎韓征都是秋後的螞蚱——蹦躂不了幾日了,施氏沒了倚仗,自然也隻能由得太後搓圓捏扁,又何必急於這一時,何必這般肯動氣?

就見顧公公小跑著進來了,“太後娘娘,皇城西門外瞧著好似走水了,奴才才問過金吾衛的人了,據他們說來,走水的應當是都督……韓征的府邸,看來崔廠公的人已經得手了,很快就能來向您老人家稟告好消息了。”

太後臉色這才好看了些,道:“真確定失火的是那個閹豎的府邸了?總算崔福祥還有點兒用,不然這麼點小事兒都得這麼長時間才能辦好,哀家要他何用……等等,施氏那賤人不會已經葬身火海了吧?”

顧公公賠笑道:“這奴才就暫時不知道了,請太後娘娘容奴才再去打探清楚了,再來向您老人家複命。”

太後急道:“那你還不快去!”

待顧公公卻行退出去後,方與段嬤嬤道:“聽說那賤人一直不肯開門,裏邊兒也埋伏著韓征不少的爪牙,那我們的人久攻不下,便隻能火攻了,若那賤人就這麼被燒死了,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她?”

段嬤嬤忙道:“奴婢聽說被活活燒死的人十分痛苦,死狀也十分可怖,其實也算不得便宜她了,何況也有可能她受不了煙熏火燎的,隻能開門兒投降呢?總歸很快就能知道確切的消息了。”

太後咬牙道:“就算被活活燒死也十分痛苦,在哀家看來,依然便宜了那個賤人,依然難消哀家心頭之恨,哀家非要好好折磨她一陣子,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後,再讓她死,才能解氣!且等著吧,等不到確切的消息,哀家今夜就不睡了!”

段嬤嬤聞言,覷了覷太後的臉色,見她渾濁的雙眼亮得很是不正常,兩頰也是極不正常的潮紅,卻不敢再勸她,隻得輕手輕腳的去了殿外,吩咐宮人給她熬藥,又著人去傳太醫隨時待命去了。

彼時在衝天的火光中,都督府內外雙方的生死之戰也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都督府的人數到底差敵人差一大截,何況還有二十來個根本沒有戰鬥力的仆婦小太監們,施清如主仆三人更不必說,直接可以忽略不計,剩下的其他人也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自然不可能是幾倍於己方人數的敵人的對手。

終於還是讓對方撞開了大門,殺進了府內,其他各個門也相繼都被打開了,蜂擁而入的敵人自外而內對施清如等人形成了一個包圍圈,還是一個不斷在收緊的包圍圈。

李穆親自帶著幾個手下護著施清如一路到了花園裏,見她還有些猶豫,似是並不想進地窨裏去躲著,忙又急又快的道:“夫人還是快進去吧,旁的都別想也別管了,您的當務之急,隻是保護好您自己,也必須保護好您自己,兄弟們和采桑姑娘才算是沒有白白傷亡。”

施清如已經換過衣裳和裝束,臉手也處理過,一眼看去,就是個尋常的年輕仆婦了,聞言紅著眼睛,低聲道:“都是我連累了大家,早知如此,我就該同意進宮去的,太後總不至直接要了我的命,那隻要我能活著,活到督主去解救我,自然大家都不會有事兒了……”

一眾護衛不會有那麼大的傷亡,最後還不定傷亡會如何慘重,其他仆婦們和小太監們也不定會落得什麼下場,采桑亦不用妝扮成她的樣子,和桃子一起在正房等著敵人不定時候便會衝進去了!

李穆這些年見慣了大難臨頭隻顧自己,壓根兒不拿底下人的命當命,死再多底下人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主子,對施清如這般的寬柔待下,心裏自也很是感動。

可正因為夫人這麼難得,他才更要護好了她,因忙道:“夫人千萬別這麼說,要是夫人也身陷囹圄了,我們這些人怎麼可能不會有事兒?隻怕下場會更糟糕,倒不如如現下這般拚死一搏的好!”

施清如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李護衛,這麼高的火光,肯定大半個京城都能瞧見,你說我們的援兵會不會已經在路上了?”

她真的不想己方再有傷亡了,更不想采桑真被拿到了太後跟前兒去!

李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施清如才好,督主到底是怎麼安排布局的,自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護衛能過問的。

可督主那般看重夫人,照理知道了府裏的險情,定不會坐視不理,怕就怕,督主如今的情形也不好……

片刻,李穆才道:“肯定已經在路上了,所以夫人隻要稍稍躲一會兒,我們也再多堅持一會兒,一定能得到督主派人來救援我們的!”

語氣很堅定,也不知是在說服施清如,還是在說服自己。

施清如點了點頭,正要再說,就聽得方才還隻隱約可聞的打殺聲已是越來越近,知道情況緊急,不用李穆再催,已自己跳進了地窨裏去。

李穆見狀,忙在確認她沒事兒後,替她蓋上了蓋子,又把四周都著意掩飾了一番,才帶著人急匆匆跑開,對著迎麵而來的敵人“刷”地一聲拔出了刀,也親自加入了最後的殊死搏鬥裏……

施清如躲在小小的地窨裏,因本來就是大晚上的,地方還狹小,自然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眼睛什麼都看不見,與瞎子沒什麼兩樣的後果,便是她很快即覺得自己的耳力變得比素常好出了幾倍似的,不但能將遠處的打殺聲都聽個清清楚楚,能將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連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都能聽見!

她不由攥緊了拳頭,腦子裏一片空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

唯一僅剩的念頭,便是後悔當初韓征要送自己離開時,她為什麼不聽他的話,乖乖離開,那今日不就不會連累這麼多人傷亡慘重,今日的一切不也都不會發生了?

可當初換了誰,最親的人已經身陷囹圄,最愛的人也岌岌可危,還能隻顧自己,安心離開的?

所謂‘留下隻會成為負累,隻會適得其反’的理性,隻適用於彼此間隻有虛情假意,沒有真情真愛的人們或是陌生人之間,真正相親相愛之人,隻會關心則亂,哪怕有更理性的方法,也隻會遵從內心,選擇哪怕明顯不明智,卻更感性的方法。

也不知道韓征現下到底怎麼樣了?他是不是也已經自顧不暇,情況非常的不好,才會顧不上府裏,顧不得上她的?

那他豈不是甚至有可能連她正身處危險,連他們的家馬上就要被損毀殆盡了都不知道?

這個地窨眼下雖看起來不起眼,但被發現的可能性還是極大的,畢竟西廠的番子們都是做慣了此類事的,一般人家哪裏有地窨都很清楚,何況也得防著那麼多人,萬一有受不住酷刑逼供的,那她被找到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而已。

可她上次見韓征,已經是好多日之前了,萬一……她和他豈不是連最後一麵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