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六回 重新開始(2 / 3)

十來個高位妃嬪都是已年過三旬四旬的,早前不管明裏暗裏鬥得如何不可開交,如今沒了可爭鬥的東西,心態自然都變得平和,對上彼此,也都變得和氣了不少。

再加上都各有體己,待搬去寧壽殿後,雖吃穿用度都大不如前,服侍的人也少了大半,卻因有彼此作伴,要麼一起打牌做針線,要麼一起說笑講古,日子竟都十分過得。

施清如知道了很是滿意,厚賞了豫貴妃,又把寧壽殿的一應事宜都托付給了她,便不再過問此事,專一忙起自己旁的事來。

第一件要忙的,便是封後大典,從修繕布置鳳儀殿到數度試穿皇後禮服鳳冠,再到與內務府和尚儀局特地選來的禮官司儀一遍遍的熟知模擬屆時封後大典上的每一項過程,以確保絕不出任何的紕漏。

施清如縱不至事事都得親力親為,卻也免不得勞心勞力。

好在是采桑的傷勢恢複良好,知道她在宮裏免不得忙亂,自請提前回了宮,多少總能為施清如分一點憂解一點勞,她才不至累得倒下。

偏如此忙亂中,小晏子還來回施清如,施蘭如要離開京城,請她示下讓不讓她走,又要不要一路替她安排打點一下,“……她才落了胎幾日,依照大夫的意思,最好能將養一個月,再不濟也得半個月。可她卻如今便要走,日後定會坐下病根且不說,便是路上,隻怕也免不得出事兒,還請皇後娘娘示下。”

施清如當日聽得施蘭如隨宣武侯府的女眷一並下了獄,猶豫再四後,還是讓小晏子去了詔獄,將她先弄出去,也省得張雲蓉婆媳等人,尤其是張雲蓉的大嫂活活撕碎了她。

可惜小晏子去得還是遲了些,施蘭如已經讓張雲蓉婆媳給聯手打得見了紅,腹中的孩子已然保不住。

小晏子隻得將人先弄出去,就近租了個院子,請了大夫給她治療,又雇了個婆子照顧她,就怕回頭人沒了,施清如問起他不好交代。

不想施蘭如卻隻將養了幾日,就堅持要離開,小晏子不敢擅專,隻得來回了施清如。

施清如見小晏子滿臉的忐忑,倒是沒責怪他辦事不力之類,隻皺眉道:“本宮有什麼示下的,她要走,就讓她走便是了,橫豎那是她自己的命,她自己都不珍惜,又與旁人如何相幹?”

頓了頓,“算了,送佛送到西,給她些銀子,再給她雇一輛馬車,送她出京吧。至於出了京城後,她要去哪裏,又會遇到什麼事,就不是本宮能過問的,本宮也懶得過問了。”

她當日讓小晏子將施蘭如從獄中弄出去,不過是想著她腹中的孩子無辜,想著她罪不至死罷了,可不是因為念及所謂的骨肉情深,血濃於水。

如今既是施蘭如自己的選擇,她就更不會過問了。

小晏子忙應了“是”,“奴才一定會把事情辦妥,再不讓皇後娘娘煩心的。隻是……還有一件事,她說自己臨行前,想見皇後娘娘一麵,不知皇後娘娘?”

話音未落,一旁桃子已冷笑道:“皇後娘娘千金之軀,又日理萬機,哪來的空閑見她一個不相幹的人?她倒真是臉大,敢提這樣的要求,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是不配求見皇後娘娘,你還巴巴的替她來回皇後娘娘,就該直接啐她一臉,讓她別做白日夢才是!”

施清如待桃子說完了,也道:“本宮沒空見她,你就把桃子的原話,與她學一遍吧。”

如桃子所說,不過一個不相幹的人罷了,自然不值得她白白浪費時間。

小晏子忙賠笑道:“都是奴才糊塗了,還請皇後娘娘千萬別與奴才一般見識。皇後娘娘可還有旁的吩咐,若是沒有,奴才就先告退了。”

見施清如點了頭,方忙忙行禮,卻行退下了。

待回頭見了施蘭如,自然也不可能再有好臉色,“皇後娘娘哪來的空閑見你一個不相幹的人,你還真是臉大,竟敢提這樣的要求。也是咱家蠢笨如豬,竟替你回了皇後娘娘,萬幸皇後娘娘寬宏大量,從來待我們這些人都和善有加,若是換了旁的主子,咱家早被你連累了!”

又冷笑道:“你不是要走嗎?那就收拾收拾,即刻出發吧,還等著咱家請你呢?還是你壓根兒就不想走,不過是以退為進,想看皇後娘娘會不會大發慈悲留下你,那你這輩子可就富貴榮華享之不盡了?呸,倒是打得好算盤,可惜我們皇後娘娘早與你們狼心狗肺、豬狗不如的一家子任何人都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算盤打得再好也是白搭!”

施蘭如麵白如紙,因而越發顯得她臉上和脖頸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的靠在床頭,卻是無論小晏子如此冷嘲熱諷,都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隻是心裏免不得苦笑與歎息。

早就猜到施清如不會見她的,不是嗎,以前她是縣主、是督主夫人時,她都見不到她,隻能虛無的仰望她了,如今她更是貴為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她自然更隻有仰望的份兒了。

可她知道,施清如能那般理直氣壯的無視她,從來都不是因為身份靠山之類,僅僅隻是因為,她們母女是受害者,而她卻是施害者的女兒,自身也陰微卑瑣如見不得光的老鼠,她卻行得正坐得端,從來都光明正大,當然能一直都理直氣壯了!

但這又怪得了誰呢?

一切都是她們母女咎由自取,母親自不必說,當年可謂是惡事做盡,無心無德;而她自己,就算為母親所累,注定以後的路都順暢不了了,隻要她足夠堅強努力,心也足夠正,應當也是能在逆境中掙出另一條大不相同的路來的。

偏她卻被仇恨和虛榮蒙蔽了眼和心,從一開始就把路走歪了,以致一步錯,步步錯,終於落到了今日這般下場,自己早已麵目全非,苟延殘喘便罷了,可她的孩子卻是無辜的,卻也被她這個母親連累,連來這個世上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便……

施蘭如想到這裏,眼淚都要下來了。

當日宣武侯夫人懸梁自盡後,施蘭如知道韓征竟成了新君,施清如也夫榮妻貴,成了皇後娘娘後,又是憤怒妒恨又是不甘絕望之下,也想跟著宣武侯夫人自盡的。

反正施清如肯定不會給她活路,她反正也活不成了,何不自己結果了自己,好歹保留最後一分體麵與尊嚴呢?

可摸著自己已經有些顯懷了的肚子,施蘭如卻怎麼也下不去那個手,不管她腹中的孩子是怎麼來的,不管當中有多少不堪,那都是她的親生骨肉啊!

於是遲疑的結果,便是東廠的緹騎徑自闖進了她的屋子,將她和她屋裏的一眾丫頭婆子都給趕到了後麵的空地去,與張雲蓉婆媳祖孫三代並一眾丫頭仆婦待在了一起,之後更是將她們所有人都串粽子一般,給一路提溜著,下到了詔獄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