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八回 大結局(下)(2 / 3)

施清如則在鳳儀殿正殿升座,接受內外命婦們的朝拜。

大年初二,民間風俗該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施清如早沒娘家可回了,便是想回桃溪去親自在祝氏和祝老太爺祝老太太墳前上一炷香,如今也不現實了,畢竟帝後出行委實不是什麼小事。

韓征遂帶著她微服出宮,去潭拓寺為祝氏和祝老太爺祝老太太都點了一盞長明燈,同時還為他自己的母親也點了一盞,——隻是為他的母親點,而非如今世人口中的“孝惠皇後”點。

見施清如紅著眼睛,一臉的低落,韓征心疼不已,少不得握了她的手,低聲與她承諾:“將來有機會了,我一定會與你一道回一趟桃溪,親自給嶽母和外祖父、外祖父磕頭上香,告慰他們於九泉之下的。”

先前他身不由己,實在抽不出那麼多時間來陪她回去一趟,如今他倒是一言九鼎了,卻越發沒有時間與機會陪她回去了,也隻能寄盼於過幾年大周已海清河晏後,他能帶她出巡一趟,中途取道回去,一償心願了。

施清如見他滿臉的歉疚,少不得也心疼他了,忙笑道:“其實隻要心誠,在哪裏上香不是上呢,我娘和外祖父外祖母泉下有知,一定會體諒我們的。何況桃溪有袁媽媽一家一直守著三老,一直照管著三老的墳塋呢,他們一家都是可靠人,再加上你還追封了三老,當地官府斷不敢有半分的怠慢,就越發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韓征聽她這般體諒自己,越發歉疚了,低道:“話雖如此,到底還是該回去一趟的,清如你放心,我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那袁媽媽一家都忠心事主,我想想要怎麼封賞他們一家啊,給袁媽媽一個誥命,再給她的兒子孫子們都賜個出身,怎麼樣?”

施清如忙道:“還是別了,袁媽媽一家都老實本分,可能你賜了他們誥命與出身,於他們來說反是負累。就讓他們按自己的步調來吧,橫豎娘和外祖父他們留下的那些產業每年的進項,也足夠他們豐衣足食,求學上進了,袁媽媽我了解,靠自己本事掙來的,她心裏才踏實。況,你已經追封了娘和外祖父母便罷了,若連祝家昔日的下人都大肆封賞,施……施延昌可還在桃溪,施氏一族在當地人也不少,難免惹得他們不平之下,沒準兒會生事,亦會惹得物議如沸,實在沒有那個必要。”

袁媽媽給施清如的來信並不多,但平均兩三個月也總有那麼一兩封,足夠施清如知道桃溪的近況,也知道施延昌回桃溪後的情況了。

當初施延昌扶靈回鄉後,應施清如臨行所要求,隻能去了當地官府,辦與祝氏的和離文書。

袁媽媽一家事先便得了施清如的信,自然不會替他藏著掖著,把當年他和施家眾人的所作所為,還有他們一家在京中所發生的事,與張氏和常寧伯府的恩恩怨怨,都事無巨細告訴了街坊鄰居們。

街坊鄰居們本來見施家不過進京短短兩年,便都死絕了,唯一幸存的施延昌也落得個被燒得麵目全非、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雖疑惑,卻同情可憐更多的。

得知了他們一家都是咎由自取後,自然也再同情可憐不起他們來,反而都罵他們‘活該’,‘狼心狗肺,忘恩負義’、‘原來都是報應’,‘可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還有嘲笑施家的綠頭巾原來竟是人人有份兒的,莫不是祖傳?

連帶施氏一族的名聲都大受影響,好些族人正給兒女議親的,也都黃了,也就是礙於施延昌同進士的功名還在,好歹能為族人免點賦稅,不然族長都想將他們一房給出族了。

等到韓征登基,施清如封了皇後,連帶祝氏和祝老太爺祝老太太都得了追封的消息再傳到桃溪時,施氏族長與族人就更不止是想將施延昌一房出族,更是想鞭屍了。

皇後啊、一國之母啊,那是多大的榮耀,又能給族人造多大的福啊!

卻愣是被施延昌一房給作得當他們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讓施氏一族眼睜睜什麼榮光富貴都沾不上,其他人便罷了,說是骨肉至親,到底還是隔了一層,皇後娘娘因為祝氏的冤死和自己多年來受到的屈辱欺壓恨他們也就罷了。

施延昌卻是親爹,竟也能讓皇後娘娘恨他到那個地步,他簡直愚蠢至極,失敗至極,他但凡當初能對皇後娘娘好一點兒,盡到一點兒父親應盡的責任,皇後娘娘都不至恨他到那個地步,不至絲毫不理會他的死活,絲毫榮光都不肯讓他和施氏一族沾上!

可施清如遠在京城,施氏族人鞭長莫及,再想去代施延昌認錯兒獻殷勤,好讓施清如福澤全族也是枉然。

讓施延昌帶一些族中子弟進京,去求見皇後娘娘,讓皇後娘娘卻不過情理麵子,不說求皇上給施延昌封個國公,至少也封個侯爵伯爵之類的,多少還是能讓族人受益,施延昌又無論如何都不肯,——他回了桃溪後,便日夜反省懺悔這些年的所作所為,越反應懺悔便越羞愧難當,無地自容,悔不當初,哪還有臉進京見清如,還要給她添煩惱去?

他隻要遠遠的知道清如過得好,不但沒有似他原本擔心的那般隻能跟個太監,一輩子都沒有指望,反倒成了一國之母,擁有了至高無上的尊貴與榮耀,就足夠了!

施氏族人卻不過施延昌,也不敢硬逼他,他總是皇後娘娘的親爹,若逼出個什麼好歹來,皇後娘娘不計較便罷了,一旦計較,後果可不是他們承擔得起的。

隻得變著法兒的往袁媽媽一家跟前兒湊,又在桃溪鬧騰著要給施清如建生祠,還要讓闔族的女孩兒都以皇後娘娘為表率之類,隻盼有朝一日施清如知道了他們的心意,能開恩福澤全族。

若是讓他們知道,韓征連祝家昔日的下人都肯施恩,就是不肯施恩施延昌,不肯施恩他們,惱羞成怒之下,還不定會做出什麼事兒來,施清如雖不怕事,卻也寧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總得顧及事情一旦鬧大了,會不會影響韓征和自己的聲譽。

所以寧願不封賞袁媽媽一家,隻給他們裏子也就是了。

韓征聽得施清如是顧忌施氏族人會鬧事,冷笑道:“他們若是有膽子生事,盡可試試,看朕會如何發作他們,又會不會顧忌那些虛名。”

施清如卻仍十分堅持,“老虎自然不必怕螻蟻,可實在沒那個必要,不是嗎?”

等從潭拓寺回宮後,難得韓征過年期間封了印,也沒多少折子要看多少政事要處理的,便與施清如窩在體元堂裏,夫妻兩個難得安靜卻溫馨的度過了餘下的時光。

大年初三,夫妻倆也沒什麼事兒忙的,亦再不用與人應酬吃年酒之類了,便請了常太醫和黃祿,到體元堂開了一桌家宴,又傳了一班小戲,和樂融融的過了一日。

之後初四、初五、初六……韓征大半時間都在體元堂陪著施清如,夫妻倆真是好久沒享受過這樣難得而長久的安閑時光了。

一直到過了正月十五,朝廷開了印,韓征才恢複了之前的忙碌。

之後便是二月裏加開的恩科春闈,朝廷上下又是一番忙亂,所有人都隻覺眨眼間,已是陽春三月了。

待新科進士們參加過瓊林禦宴,進庶吉士館的進庶吉士館,授官的授官,外放的外放後,選秀的事,也終於有臣工第一次明確的具本上奏了。

除了請韓征選秀,‘充實後宮,綿延子嗣,以保大周後繼有人,千秋萬代’以外,還奏請施清如這個皇後能盡快搬出體元堂,搬進鳳儀殿,‘以正規矩體統,表率萬民’。

韓征仍是留中不發,就如之前眾臣工彈劾蕭琅時一樣,隻當眾臣工明了了他的態度後,便知道適可而止了。

可惜眾臣工雖在之前蕭琅的事上,領教過他的說一不二,乾綱獨斷了,到底蕭琅的事與他們沒有太大的利益幹係。

選秀就不一樣了,可謂與所有臣工都有直接間接的幹係,自然要趁早扭轉了聖意才是;何況儲君乃是國本,而有儲君就得先有皇子,一旦有了皇子,大周所有臣工百姓都心安了,他們也是一片忠心、公心,何錯之有?

自然要堅持到底,總不能等弄得跟當初廢帝時期一樣,儲君遲遲未定,國本遲遲不穩,弄得上下都人心浮動時,再來後悔吧!

於是韓征將折子留中不發的結果,便是更多的臣工開始具本上奏了。

弄得韓征十分的窩火,在大朝會上大發雷霆一番後,又將眾閣老與幾位王公重臣傳到懋勤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朕要的首先是嫡子,庶子不過是退而求其次之後的選擇罷了,如今朕與皇後都還年輕,朕都不急,眾位愛卿有什麼可急的?莫不是想再重演當年朕與母後不被容於先太子妃,以致流落在外多年的悲劇不成?也就是當年陰差陽錯,朕才能有今日,可朕的皇嗣能不能也有朕這一番奇遇,誰能保證?朕信得過朕的皇後,可信不過其他人!”

此後又動之以情,把自己當初為了掩飾自己身份,以免惹得旁人和廢帝猜疑,因而一直在吃藥的事與眾閣老王公含蓄的提了提,“朕一直在調養身體,若現在選秀,後宮那麼多妃嬪都不能有孕,豈非越發人心浮動?還是容後再議吧,眾位愛卿可得替朕保守秘密,再就是替朕安撫臣工才是,不然朕隻能惟你們是問了!”

眾閣老王公哪裏能想來問題竟是出在他身上,他還如此直白的自曝其短呢?

忙都紛紛應了“是”,承諾他們定會保守秘密,如此機密,本來也不能讓更多的人知曉,所謂“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他們可不敢拿自家的身家性命來冒險;又承諾他們會安撫臣工,本來皇上還年輕,什麼儲君國本,原不必急於一時的。

才算是讓事情暫時平息了下來。

可惜施清如還是輾轉聽說了,心裏本來並沒太大壓力的,這下也沒法繼續輕鬆了。

她和韓征一直都在調養身體,給他們調養的還是師父那樣的一代聖手,卻至今還是沒有動靜,如今韓征還能彈壓住臣工們,若再過個一二三五年的,她還是沒有動靜,隻怕韓征也要彈壓不住臣工們了……

韓征倒是很看得開,“我已經與臣工們說了問題是出在我身上了,若上天真不肯保佑我們,賜我們兒女,那他們也隻能無可奈何,大不了,屆時過繼便是了,隻要我們打小兒精心教養,與親生的也沒有什麼分別,所以你就別再給自己壓力了。再說了,我們都還這麼年輕,我又那麼勤奮,天道酬勤,我相信老天爺遲早定會讓我們如願的!”

說得施清如啐了他一口,眉頭總算舒展開來:“也是,師父可說了,我們定能如願以償的,師父難道還會哄我們不成?有他老人家在,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隻是待韓征去了懋勤殿,臉上的笑便再也維持不住了,這便是成了至尊夫婦的悲哀了,一舉一動都被無數人盯著,一點小事也被無限的放大,在這樣大的精神壓力下,他們能早日誕下麟兒就真是奇了怪了!

萬幸平親王沒過幾日忽然薨了,——雖然不該用‘萬幸’來形容此事,但於韓征和施清如來說,的確因平親王的薨逝,無形中讓他們有了幾個月喘息的時間。

畢竟平親王總是親叔叔,他們理當為他守孝的。

至於平親王的死因,好像是酒後產生了什麼幻覺,竟失足跌進了王府裏的荷塘裏,等下人發現,趕緊撈起來時,已是出得氣多進的氣少,隻含糊不清的說了兩句話:“父王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們母子……”,便落了氣。

韓征與施清如都是知道內情的,聽得平親王臨死前的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隻怕平親王終究還是愧對宇文皓母子,才會獨自喝醉,又產生幻覺,以致一命嗚呼的,也算是一報還一報了。

如此進了五月,天氣越發的炎熱了起來,宮人忽然來稟報黃祿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