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中,轎夫滑到了三五次。
索性從轎子裏走下來,蔣冕背負著手,頂著凜冽的小風,朝午門大街走去。
卻看見張升也背負著手,走在前頭。
蔣冕深深地盯著張升,眼中寫滿了無奈,注視著張升的眸子似乎別有深意。
“大雪封城,今日清早,翰林來府上稟報,海南布政使司也下雪了。”
張升撇撇嘴,不禁苦笑道:“敬之兄也在期待著使團回京?”
見心思暴露,蔣冕隻好咳嗽一聲,低聲道:“這個自然。”
嚴成錦送寧王叛軍出海,旋即不久,西南傳回唐宋建國的疏奏,又在唐宋國內見到漢人。
不免讓人浮想,是不是寧王的叛軍?
若還身為禦史或翰林,或許早就愣著頭皮上疏,彈劾嚴成錦。
但到了他們這個位置,已不是憑一腔熱血行事。
而是靠腦子,靠計謀。
毫無證據之事,即便在朝廷上彈劾嚴成錦,隻會令新皇疏遠,還會讓太上皇不喜,
無濟於事!
嚴成錦立下如此多功績。
尤其是,他諫言修建正德官道,僅僅一策,就替天下商人省下運輸成本。
更遑論,嚴成錦身後還站著李東陽,站著新皇。
朝廷向來看不起朝貢國。
除了鄭和下西洋,大明極少派遣大規模的使團,訪問朝貢國,但太上皇不惜花這筆靡費,就說明他心中也有數。
但大家都不說。
如今,隻能等使者團回京,才能捅破這層紙。
看見宮門前的蕭敬,蔣冕才又開口道:“太上皇等不及了,我等先去奉天殿吧。”
此時,奉天殿中站滿了大臣,百官多少有點了解太上皇弘治的性子。
下雨下雪,不用等金鍾,直接就可以進殿裏候著。
張家兄弟越來越欣賞嚴成錦這小子了,製做成羽絨官袍,身子暖呼呼的,笑容可掬地道:“賢侄啊,天又冷了,聽說海南都下雪了,你可有什麼想法?”
太上皇弘治深深地看了張家兄弟一眼。
滿朝文武漸漸安靜了下來,蕭敬在奏本上寫下海南的奏報,貼在太上皇的功績下。
“海南傳來捷報,但同時,也來了一封請乞賑濟的疏奏。”
百官哀歎一口氣。
冬天下雪再正常不過,該收的農物都收了,冬天也不耕種,雪愛下不下,下了更好,能澆灌土地。
所以,才有瑞雪是吉兆的說法。
但海南不同!
海南冬天,也是要耕種的,雪一來,反而成為災害,還有安南和兩廣的部分地區,皆一年三種。
穀物的收成低,又少了一季,對朝廷和百姓的損失極大。
劉健麵上帶著千愁萬緒的道:“此事,隻能開國庫和內帑賑濟了。”
蔣冕等人頷首點頭,看似田地很多,但分到百姓頭上的卻不多,隻是溫飽有餘。
少了一季,對士紳無傷大雅,對許多百姓而言,半年口糧就沒了。
不能寒了民心。
太上皇弘治抬眸,目光掃過內閣諸公,聲音中帶著一絲疲倦,道:“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好不容易積攢的國本,總要被天災敗掉。
如此下去,什麼時候才能出現像大唐那樣的盛世?
張升深吸一口氣,道:“這也無奈之事,還請朝廷開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