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老板”橫闖家中的情景,讓張平平精神緊崩很久,她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恐懼和不安,遠勝過她爬進深不可測的水泥管道。老師在上麵講課的時候,她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眼前出現很多種可怕的場景:母親下班一個人在家,他們帶著一群人進去毆打母親,把她打壞打死,甚至讓流氓欺辱她……什麼都可能發生的,她越想越怕,終日心神不寧。有一天,她實在心裏不踏實,沒放學就偷偷跑回家,當她看見母親蔡玉梅好好地躺著休息,又看到院子裏的鄰居都像往常一樣各自忙碌,白奶奶抱著她的老貓悠閑地曬太陽,下夜班的葛阿姨剛剛睡起來在門口洗頭……她跑過去,緊緊地把蔡玉梅抱住,搞得蔡玉梅以為是閨女在外麵受了誰的欺侮。
正月過完後,“瘋老板”還是來了。看來她跟楊二姊一樣看重過年。
她來的這天,孟繁英正跟張全勝坐在家裏喝茶。
一個正月不見,那女人胖了些,精神養得也不錯,皮膚比之前有光澤。她倚在院中間的破苫布上,把撞人這事從頭至尾添油加醋地又大聲編排一遍,生怕有人沒聽過,話語裏夾雜著問候張全勝祖宗的髒話。孟繁英一看,今天咋被自己趕上那倒黴茬頭兒了,她打算裝聾作啞,繼續優雅的喝著泡好的釅茶。坦白說,即使是心眼手段多如她,遇上這般難題大概也束手無策,用句本地人的俏皮話形容,那真是“豆腐掉在灰堆裏——不好拿捏!”你說這張全勝是撞上什麼邪了,咋遇上這麼塊滾刀肉?那女人言語裏夾雜著下流話,兩人坐著越聽越尷尬。
孟繁英坐不住,站起身借口有事情,張全勝趕緊追上去送她。一出門,那女人衝著他倆就罵起來:“光天化日,狗男女們窩在家裏頭,幹那見不得人的營生!沒錢沒錢,咋有錢混女人了?”孟繁英被騷個臉通紅,身體直發抖,加快腳步離開。張全勝緊跟著孟繁英,低聲安慰著她:“不是說你了,瞎罵了,瞎罵了。”
大概張全勝采用的是以逸待勞,靜候以期改變困境的戰略。張家這樁由交通事故引發的窩囊官司,一直沒有明確的說法,拖拖拉拉持續兩三年的時間。終於,那“瘋老板”又在別的地方鬧起來,幾個片區的派出所民警聯合辦案,把她跟三白眼男人一起遣送回原籍。這場風波,才算徹底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