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牌是請人做的木匾，字是工匠雕的，不過，內容倒是師父要求的。至於對聯兒嘛，倒是師父自己寫、自己貼的。師父的醫術是高明，不過，毛筆字倒是會嚇哭小孩子。
招牌上的字和對聯上的字，其實，是很有爭議性的。並不是表麵上看起來的那樣簡單。
以前鄉鎮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教師就指著許諾的師父問過，提過，講過。
“專治死人”四字，究竟是“專，治死人”還是“專治，死人”？按前者的理解，就是要把活人給生生治死；按後者的理解，就是醫術超群，可以救死扶傷。
對聯也一樣。
“半死不活橫豎治死”，究竟是“半死不活，橫豎治，死”還是“半死不活，橫豎治死”？前者的意思，同樣是指醫術高超，可將死人救活。雖然有些誇張，不過，倒也過得去。後者的意思，就是將正常人治成半死不活，然後再將半死不活的直接治死。
“早死晚死難免一死”，要配合上聯的意思來理解。要是上聯的意思，是醫術高超的話，就是勸戒患者端正自己的心態、理性看待生老病死；要是上聯的意思，是將正常人治癱、再將癱瘓的治死，就是要治死包括正常人在內的所有人的意思。
招牌掛起，對聯貼上，剛開始吧，街裏街坊的還很有意見的。走過路過，瞧著也不順眼，吵著許諾的師父摘去匾額和對聯。
許諾的師父不肯。鄰裏就叫許諾去摘，許諾哪兒敢？許諾不敢，鄰裏街坊便要親自摘。被許諾的師父擋住。
大家不滿意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管許諾的師父如何解釋這牌上的字、這對聯上的內容，大家都會理解成“許諾的師父想治死所有人”。
也不怪大家亂理解，招牌上一個“死”字，上聯兒裏兩個“死”字，下聯裏三個“死”字。白天路過倒還無所謂；半夜裏刮著風再瞧見這招牌和對聯兒，隻覺得陰風陣陣。
尤其是對麵那家賣衣服的老頭，生意也不太好，每天早上打開門，就遠遠瞧見七個“死”字，更是鬧得最歡。
折騰一年半載的，也就慢慢平息下來。
沒人再關心招牌上的字，也沒人再關心對聯兒上的內容，該來看病的依然來看病。偶爾倒是拿招牌和對聯兒來調侃幾句。
鄉鎮上並不止許諾師父一家藥鋪，不過，其他人的醫術太過平庸，差不多可以用“庸醫”來形容。所以，即便師父這樣搞，也對生意沒有影響。
沒病的不會來，有病的自然要來。該來的始終要來。
許諾背著包，朝裏麵望去。已經是中午兩點鍾，店裏非常冷清。患者都在家午休。
師父正躺在櫃台前的涼椅上，一麵品著杯中酒，一麵往嘴裏塞著花生米，還從嘴縫裏哼著小曲兒。見著許諾倒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