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遲希醒過來已經到了第二天的下午了。遲希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包著棉布的桌角,安在牆麵上的扶手,和貼滿奇奇怪怪的畫的牆麵。他急忙起身向外走去,扶著扶手,走到了房門口。
他看見了一個穿著淡黃色長裙的女孩,站在梔子花圃中,微微仰著小臉,認真的一筆一筆在前麵的畫板上塗畫。
六月中旬下午的陽光正好,沒有那麼的刺眼,卻給女孩淡黃色衣裙上再鍍了一抹柔光。
遲希就這麼呆呆的看著,好像他一直都是從黑暗中走來,從來都沒有看見過如此柔美,明亮的場景。他滿身汙穢,又怎敢靠近聖潔。
自從他三歲那年母親做了那人的情婦後,遲希好像一直都被煙霧,辱罵,打鬥,鮮血這一些所圍繞。他見過那人將煙頭按壓在母親赤裸的肩上,見過那人隨意將人打斷雙腿,也見過一幫人拿著斧子逼人還債弄的滿屋都是鮮血,遲希見過許多許多。
但是遲希從來都沒有見過有人帶著光來靠近他。遲希看著女孩不停的畫畫還時不時的用手摸著花瓣,一下又一下。
他腦子想起了她笨拙卻又緩慢地向他走來的淡黃色的身影。
看著遠處小小的身影,“她是怎麼搬動他的?”遲希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遲希從來都沒意識到自己會笑,因為那人從來都不讓他笑,也不能哭,那人隻會命令他,要麼被人打,要麼就打別人。
遲希悄悄的向門外走去
可能是因為眼睛看不見所以其它感官就會更加靈敏吧,白梔聽到了細微沙沙的腳步聲。遲希因為右腳移動不便,隻能慢慢地拖著右腳向外走去。
“你醒了?”白梔側過身,拿過盲杖向遲希的方向走去。遲希聽到女孩詢問聲沒有說話,隻是轉變了方向也朝女孩走了過去。他抓住女孩的盲杖,讓女孩不再尋找他的方向。
白梔沒有太靠近他,巴掌大的小臉被陽光曬的紅撲撲的,兩條麻花辮隨意的躺在胸前,可能是待在梔子花中太久了,身上沁發出淡淡的梔子花的清香。
“我叫白梔,梔子花色的白,梔子花的梔,你呢?”白梔說著俏皮的指了指身旁的梔子花群。一雙烏黑幽靜的眸子望著遠方,不知終點在哪裏。
“遲希,遲來的遲,希望的希”,遲希約微嘶啞的聲音響起,他已經有很久沒有向別人說過自己的名字了,周圍的人好像都隻會叫他“小子”“沒用的東西”“蠢貨”“廢物……”他都快忘了這個名字了。
“遲希?”白梔輕聲低喃著這個名字。遲希聽到白梔說,她說“遲希,你的名字怎麼這麼好聽啊,希望的希,我好喜歡。”
遲希看著眼前這個念著自己的名字說喜歡的女孩,眼眶不覺的變紅了,沒有眼淚。
在遲希的印象裏,母親很討厭他,因為母親恨父親為什麼把兒子拋給了她,她討厭所以姓遲的,所以母親也從來都不曾喚過他一聲遲希。
她隻會穿著暴露的不能再暴露的衣服,抽著煙,指著遲希罵“你怎麼又不聽話,你怎麼到處惹事,我當初就不該帶著你”。
遲希看著白梔,久久沒有反應。白梔隻好伸出手,向前靠近,一步,兩步,三步,白梔的手摸上遲希的臉。遲希一驚,一下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又向前稍微彎下身,將臉靠近了白梔的手旁。
白梔另一隻手放下盲杖,也撫上了遲希的臉。她說“這是我第一次救的人,肯定超美好,我一定要記住”,白梔仰著頭,雙手認真的撫過遲希臉上的每一次,剛剛愈合的血痂還有些刺手,白梔小心翼翼的,害怕弄疼了他。
遲希盯著女孩雙眸,他想不明白,明明散發著光芒,明明如此的明亮,卻看不見他。
有的人眼裏有光卻看不見光,有的人看見了世間所有的顏色眼裏卻隻有黑色。
遲希忍不住抬起了手撫向那雙烏黑而明亮的眼睛,這時白梔收回了手驚醒了遲希。遲希定了定神,後悔的捏緊了拳頭,他害怕傷害到她的痛處。
“你和我不一樣,你和母親也不一樣,這次我又有了新的感受”白梔明媚的笑臉上寫滿了得意洋洋,“遲希,我能記住你了”,白梔開心的說著。
遲希看著白梔因為就記住了他便如此開心,心裏不知不覺間也記住了一抹淡黃色的身影和淡淡的梔子花香。
白梔要留遲希一起等她媽媽回來吃飯。遲希拒絕了,他害怕他會舍不得離開這一抹光明,他怕這抹光最後也會離他而去。他看著女孩委屈的表情,遲希更加不舍了,他說“家裏還有事,過兩天再來看你”。
一開始白梔聽到他拒絕留下來,心裏委屈的舍不得他走,這是她十七歲以來第一次認識新朋友。後來她聽他說會來看她便高興的給了他一副梔子花圖,說“那我們約定好了,下次一定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