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雲散·壹(1 / 1)

藍蝴蝶十分享受快馬之上氣流迎麵撲來的感覺。她回頭望向自己馳騁而過的風景,已是雲海之上,翻過這座山,便可渡船離開聖雲國。

獨孤雪嬈,那個十歲的孩子都覺得自己走的路是明珠暗投。然而,視她如掌上明珠的父母和小哥哥,早已離開這世間。

最後,她答應獨孤雪嬈,若有朝一日,自己被獨孤大小姐打敗,便在她長大後周遊世界時協助於她。藍蝴蝶希望那時,自己的複仇大計已經成功了。她可以找到其他自己想做的事,愛一個其他人,而不是現在的他。

她多麼希望自己僅僅是為了報恩才感激於他,但不是。當她被他抓住那一刻,便沉淪在他漂亮的湖綠色眼睛裏了。彼時他不過也是一個少年而已。藍蝴蝶不喜歡用小說傳奇中描寫男主角的詞彙形容現實中的人,她覺得有些詞彙用在身邊的人是誇張過度,例如:“邪魅”。但他是她的例外。她從一個少年的眼中看出這個詞語,除了被俘虜,從來沒有第二個選擇。

藍蝴蝶再次想起獨孤雪嬈,她會為計劃也會想後路,即便她此生都沒有機會贏過自己,也會比自己活得長久——獲得幸福的可能便大了些。

她俯瞰雲霧繚繞的陡峻山坡,快馬加鞭。與其預估前方未知危險的概率,不如感受俯衝時迎麵而來的冷凝空氣切膚之感吧,哪怕前方荊棘叢生,陷阱遍布。

玩火者必自焚,便是說給自己聽的。

不久之後,她又一次玩火了。

如果有人願意聽她辯白的話,當然未必是真話,她隻是緊張過度又放了一場火。哦對,又是書房——藍鷹帝國王子的書房。在她發現辛安格王子對她的培養不過是讓自己成為他的間諜他的工具再無其他,而自己卻迷戀了他之後,便偷偷離開了。

這次回藍鷹,她告訴自己是為複仇而來,但是她也知自己想見他,見那個滿腔野心不會將絲毫心思予她的人。她隻是一個工具罷了。她會難過,會心疼,但她從不逃避亦不自欺欺人,相見了,愛上了,便不給自己退路。

她選擇燒他的書房,是報複他的無心,也是希望引起他的注意罷了。

身後熊熊烈火燃燒,她盯著前方回憶起燒斷了她童年和天真的烈火,她所有親人喪命天國的火。她依然悲痛難過,她絕不逃避自己的感覺。她接納所有的感受,淚水花了她的麵,這樣才真實。

蝴蝶從火焰中衝上漆黑的天,如被火焦灼的黑色蝶翅上鑲嵌著藍色的紋路在夜晚散發著光亮。

藍蝴蝶立於她最熟悉不過的土坡之上,她知道從辛安格臥室的窗口看去這個位置一覽無餘。但是她看不清窗內的景物,那裏始終是藍蝴蝶被禁入之地。藍蝴蝶好奇,她將他的書房都燒了,他還會麵帶那高深迷人的笑容眺望窗外的景色嗎?

她盯著的模糊夜色中竟然閃爍出斷續的光亮,這是辛安格教給她的聯係方式,他在暗示她有危險!辛安格看見了她,藍蝴蝶不知此時應是喜悅還是失落。她本應喜悅他知是她回來了,他在窗口給她發送訊息,從前的一切都沒有變。可她更失望於這番不變,他們的關係依然是互惠與利用,即便烈火燎原也動搖不了辛安格絲毫。

這個土坡隻有辛安格臥室的角度可以看到,她一路未見被跟蹤,危險從何而來?微弱窸窣的腳步聲似乎及時證實了辛安格的暗號,可藍蝴蝶所站這灌木不及半人高地方根本無處躲藏。藍蝴蝶轉身見黑暗中一個人影向自己逼近,隻能隱喻辨別是個男性,至少比辛安格高出半頭。當對方掏出手槍時,藍蝴蝶確定自己無法正麵對敵了,輕抬手,成百上千隻熒光蝴蝶衝向對手。

飛舞的蝴蝶在空中變成一張網,一堵牆向來者靠近,完全遮蔽了那人的視線。藍蝴蝶唇間扯出一個笑容,旋身逃跑,身輕敏捷如蝶。然而——逃出幾百米之外藍蝴蝶卻忽覺左腿外側一陣擦痛,她趔趄了一下,幸好子彈沒有射中她。她本能的仰頭看向辛安格的窗口,不知他是否看見了自己的狼狽,她不求所愛之人的憐憫。而身後的人,在蝴蝶牆遮住他視線時仍能準確射擊,藍蝴蝶不僅覺察到此人的危險,更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糾纏不會就此結束。

獨孤雪嬈應該慶幸散發著熒光的藍色蝴蝶不是她的敵人,再漂亮的生物心懷敵意時,也會秒變洪水猛獸,距離藍蝴蝶百米之外的這個人必定萬分同意。藍蝴蝶被追捕者的子彈擦傷的同時,對方也在試圖擺脫蝴蝶的圍攻——能將蝴蝶馴養得如傾巢黃蜂一般的人,非即將聲名鵲起的女盜藍蝴蝶莫屬。

那夜,藍蝴蝶夢見了他,準確的說,夢見了他臥室裏的那扇窗。夢裏,在她奔下土坡逃命時,他並不在窗前。

藍蝴蝶起身,跳上旅館的窗台,依著窗欞環抱雙膝,輕薄的睡衣隨風飛揚。她依稀聞得見她點燃的灰燼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