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承恩是胖魚的本名。
聽到這個消息,聶源如遭雷擊,他立刻放下手頭的工作跟姑姑請示,希望他可以趕往武漢看看胖魚。他的姑姑早就知道聶源有這樣一個兄弟,以前他們也見過幾次,她猶豫許久,還是給聶源批了假。
再次踏上前往武漢的飛機,此時聶源的心境已經變得截然不同。如果說上次是如雛鷹奔向天空般滿懷雀躍,現在便如寒鴉還巢,充斥著沉重與冰冷。
聶源坐飛機的時候有看窗外的習慣,他悄悄地把飛機舷窗的擋板掀開一角。機翼之下的景象與他上次前往武漢時並無二致,雲團翻湧,像獵獵海風下狂嘯的浪湧。
他在波音747舒適的座椅上如坐針氈,就連空姐送上的飲料都被他不小心打翻了一次。
胖魚的母親在電話裏語焉不詳,並沒有詳細說明胖魚的病情。可能是胖魚不健康的體態終於招致災難,也有可能……
聶源想起分別前胖魚的狀態,他捏著塑料水杯垂下眼簾。
也有可能,是那層漸漸增高的牆壁終於崩塌,那些束縛他的東西最終衝破壁障,將他拖入深淵。
來接機的是胖魚的父親,他和胖魚作為彼此最好的兄弟,與對方的家庭還算熟稔。不過幾天之隔,同樣的機場,同樣的機場大廳,來接機的人從滿身陰鬱的胖魚變成了他的父親。
同樣的陰鬱,壓在他父親身上的是由悲傷織成重負,而壓在胖魚身上則來自聶源無從得知的黑暗。
胖魚家離機場有將近1個小時的路程,胖魚的父親專程開車來接他。在收費口等待排隊時,胖魚的父親打開窗戶,點起一根煙。
“那個,叔叔……”聶源幾經斟酌,終於小心翼翼地開口,“胖——我是說餘承恩,他的病大概是個什麼情況,您能告訴我嗎?我好有個心理準備。”
胖魚的父親緩緩吐出一口白煙,沉聲說道:“承恩他這幾天精神狀態不太好,你看了就知道了。”
精神狀態。
這句話將聶源的心情打入穀底,他們一路無言。
胖魚的父親打開門時,屋裏正巧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響,而後是尖利得不似人聲的嚎叫。胖魚父親的臉色變了變,他給聶源拿了雙拖鞋:“小聶啊,你自便啊,我先進去看看。”
語畢,胖魚父親便快步走進裏屋打開胖魚的房門,嚎叫聲與女人急切的聲音隨著他的動作從屋中漏出來,又隨著他關上房門被再次阻隔。
聶源愣在門口,過好一會才緩過勁來。
那聲嚎叫完全不似胖魚的聲音,如此看來,事情的嚴重性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深吸口氣,換上拖鞋,將背包靠牆放在不影響走路的空地上,而後走進裏屋,緩緩推開胖魚的房門。
盡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聶源打開房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屋裏一片晦暗,窗外的日光被厚厚的窗簾遮擋,點亮整間屋子的隻有桌上的學習燈。
胖魚躺在床上,蓬頭垢麵,他的父母按著他瘋狂掙紮的手腳,他張著嘴,嘴裏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
他閉著眼睛,對聶源的到來無知無覺,像是逃避著什麼一般捂著自己的腦袋,間或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揮動手腳打開一切接近他的人或物體。
胖魚的父母對他的狀態毫無辦法,隻能按著他的手腳以免他弄傷自己。胖魚的母親抱著胖魚的肩膀,用幾乎哭出來的聲音不斷地安慰道:“沒事了孩子,沒事了,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