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渝白覺得這可能是他說的最沒腦子的話。
出口的瞬間他就不知道這話要怎麼繼續下去,然而鬱久安也沒給他繼續下去的機會,她麵色蒼白地抬頭看他,"丁妍高中時候的事情也被這些人翻出來了。"
顧渝白怔了一瞬,也說不清是鬆口氣還是失望,腦子轉的很快,立刻就想起鬱久安曾經提過她們高中時候發生的那些事,"是有關那個被丁妍欺負的女生嗎?"
鬱久安點頭,麵色更難看,放下手機又拿起,腦子混亂的厲害,"網上這些人這麼尋根究底的到底想做什麼?"
她忽然有些害怕,她怕萬一這些人非要追本溯源,萬一把她拉扯出來怎麼辦,她就是個小人物,這種網絡暴力很可怕,她是替罪進了少管所的人,不明就裏的人一定將她當做罪人,那些過去她本就不願意回想,那是她的舊傷口,也是韓潛的,沒人願意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揭開。
而且事情鬧的這麼大……
韓潛一定也已經知道了,看到了。
顧渝白看她臉色難看也拿過手機翻了翻,心底有些唏噓。
他也沒想到事情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展成這個樣子,顯而易見丁妍在娛樂圈混的這大半年裏人緣並不好,不見為她說話的。那種含沙射影說要抵製校園霸淩的言論反倒不少,明著暗著起哄試圖用輿論討伐她的人也很多。
他一看有人在扒丁妍的前男友什麼的心裏也咯噔一下,不過好在翻了翻沒翻出自己什麼事兒來,那些人隻在乎數量,用以證明丁妍是個放蕩的人,扒寧陽二中那事兒也隻是為了證明丁妍品行不好,恃強淩弱。
由於他自己也多心了一下擔心會不會扯上他,於是也明白過來鬱久安怎麼看熱鬧看著看著就變了臉,放下手機有些啼笑皆非,"你放心,這些人隻是針對丁妍,想要說她的人品問題,不會牽扯到你。"
鬱久安沒料到被看穿,抿唇,還是有些忐忑,"真的嗎?這些人鬧的這麼嚴重……而且我最後頂罪進了少管所啊,外人怎麼看都覺得是我害死蘇梓的……"
顧渝白靠住旁邊櫃子,調侃地道:"也是,出名的機會到了,你要不趕緊化個妝?說不定等下就有人來拍你。"
鬱久安黑了臉,"滾!"
顧渝白笑出聲。
被他這麼一打趣,她倒是沒那麼緊張了,但說完全放鬆倒也沒有,接下來幾天都密切關注著網上的消息。
然後她跟顧渝白發現,其實確實也有人說她,說蘇梓被校園霸淩這事兒既然是警察已經結案有定論的東西。最應該譴責的應該是那個欺負蘇梓的人而不是好心作證的丁妍。
這些言論洗地意味太濃,很快就有網友罵回來,甚至還有人說最後那個欺負蘇梓的人已經進了少管所付出代價了,可之前欺負蘇梓的丁妍卻在聚光燈下被人追捧雲雲……
於是說她的也越來越少,到最後小透明果然是小透明,居然連個名字都沒被提出來,大家矛頭還是對著丁妍,有人在刻意帶節奏,說丁妍既然是欺負蘇梓的人,那種品行的人證言也不可信,說不定自己還和蘇梓的死有關,緊接著又有人符合,聲稱自己是丁妍同學。懷疑就是丁妍害死了蘇梓……
觀察兩三天後,她和顧渝白都鬆了口氣,顧渝白一邊擔心鬱久安被拉下水,一邊還要操心自己會不會因為和丁妍交往過而"一舉成名",好在如他所想,這些人對他和鬱久安這種小透明確實沒什麼興趣,於是這一頭也放了心,但令他更焦慮的問題還沒解決--
實在是很難啟齒,鬱久安的例假還沒結束。
本來的計劃就是等她例假結束了之後好做全麵的婦科檢查,然而她的例假這一次沒完沒了的。
最後鬱久安自己也不好意思了,晚上等顧渝白下班過來,倆人去樓下醫院食堂吃飯,她試探性問:"不然……先出院?"
顧渝白不樂意,"你本來就貧血,現在這……這都多久了?八九天了吧,有那麼多血流不完?"
鬱久安臉發燒,低著頭,"我……我也控製不了啊。"
顧渝白說:"必須檢查,你這個明顯不正常,才……"
他頓了下,本想說她才流產過,但咽了下去,道:"你貧血,時間這麼長,失血太多身體會更糟糕。"
鬱久安用筷子攪合碗裏的米飯,心情矛盾又複雜。
她自己其實不太在意,如今一切回到原點,她生存的欲望還是不怎麼強烈,身體還是一個牢籠,既然是牢籠,擺脫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在乎,她除卻疼以外其實不太關注自己的身體,但是顧渝白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她試圖和顧渝白打商量,"這樣吧……至少先讓我出院,等結束了之後再來做檢查,不然天天在醫院也要花錢的啊,現在都是你掏錢,我……"
顧渝白微微擰眉,隔了幾秒,"不是說了麼,等你身體好了之後去我公司做前台還債?"
她低頭,話音小而快,"……我這樣子,什麼時候能好。"
顧渝白最煩她半死不活這個樣子,沒了韓瑾修,她好像又回到從前了,他放了筷子,"既然還活著,你敢不敢好好活。"
鬱久安蒼白的臉慢慢抬起,眼底竟有些受傷,聲音很落寞,"你怎麼就知道我沒努力過?"
那眼神刺的顧渝白心口一窒,竟有些莫名的慌和疼。
她別開了視線,"你不懂……每一次,我想要努力,結果事情都會向著更糟糕的方向發展。"
八年前是這樣,八年後依然如此。
兩個人沒再說話,飯後顧渝白拉著她散步,說要消消食,其實根本沒必要,鬱久安食欲不怎麼樣,吃的也很少,他隻是不想她成天呆在病房裏悶著,那樣好好的人也會悶出病來。
鬱久安不擅拒絕。就跟著他走了,夏夜路邊很熱鬧,顧渝白試圖和她找話題,"你有沒有想過學點什麼?"
鬱久安愣了下,有些慚愧地轉過臉看街道另一側。
顧渝白心知自己嘴快了,她一直破罐子破摔的,怎麼可能有學習什麼的想法,之前有錢的時候都沒打算,現在沒了錢更不可能做這種計劃。
鬱久安不知道要說什麼,被他這麼一問,她直白回答沒有好像臉上無光,但她確實不是什麼好學的人,上學的時候成績是倒數的,唯一短暫好好學習的時候還是因為韓潛,這麼回頭一想,更覺得自己失敗。
這滿腔的挫敗戛然而止於她目光落在對麵街角的一個身影上。